那只毛笔被从中折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散落的木屑都染满了血色。
他松开青筋暴起的手掌,内里是一道扎得极深的伤口。
可他却恍然未觉,只偏执地低语道:“玉娘,这辈子别想离开我。”
*
夜中子时。
屋内熄了灯后,谢元姣暗中和流云换了衣衫,从后门而出,避开了府内所有暗卫。
一直走到街角的暗巷,才坐上事先约好的马车。
马车在黑夜中慢慢行驶,驶离苏城。
谢元姣坐在马车上,神色晦暗不明。
时不时掀开帘子,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今日之行,她不欲让谈襄知晓。
她虽已为帝妃,与谈襄互诉情意,可皇室和世家是天生的敌人,根底里他们站在不同阵营。
今日她看似知道谈襄的一切,乃至是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可实际上她对他一无所知,看似亲密无间,举案齐眉,实则心永远无法靠拢。
周遭就像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雾,遮盖着所有真相。
她无法全身心相信谈襄,生出的爱也掺杂着怀疑和猜忌,让她始终难以安稳。
越靠近城外,她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可她不敢细想。
城外,谈涿孤身站于月光下,柔和的亮光照耀在他身上反而多了几分邪性,眼睛锐利发亮犹如深林中蛰伏的野兽。
看到谢元姣从马车上下来时,嘴角不自觉露出讽刺的笑,声线散漫道:“我本以为谢姑娘真对他情根深种,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谢元姣神色淡漠,并未理会他的话,朝着车夫低语几句便缓步过去。
等环顾四周后,竟没发现一个保护他的下属,眼底闪过些许讶异,淡淡道:“殿下怎么一个侍卫也没带,没想过我是故意与陛下设局?”
谈涿嗤笑,目光微冷:“上次你的贴身侍女被绑后,你没有选择向谈襄求救,反而孤身潜入画舫救她,就足以说明你并不完全信任他,也不会干涉我与他之间的事。”
“你们看似恩爱,实则是一艘随时会倾覆的危船。”
“可笑谈襄背地做了这么多,竟只是徒劳。”
谢元姣眉心微挑,没想到他竟能如此锐利地指出她与谈襄之间的问题。
她想起谢家寄回的关于行宫的消息,心中防备意味更浓,默不作声地向后退却几步,冷眼看他道:“殿下信上所说是何意?”
谈涿“啧”了声,并未回答她,反而问道:“谢姑娘这几日派人查了行宫之事?”
“你怎么会知晓?”
谢元姣皱眉,这次她用的是兄长留下的暗探,绝不可能有人察觉。
若是暗探暴露,那整条线都不能再用。
“派人截了几封信罢了。”
“今日我暗中让谢姑娘过来,一是为了拆穿谈襄伪善的假面,二便是想做个交易……”他顿了顿,神色冷了下来:“我希望谢姑娘将所知道的一切摁灭在肚子里。”
谢元姣闻此,心中多了几分成算,试探道:“殿下当年敢杀谈涿,竟也会害怕真相暴露在人前。”
谢家暗探查到的其实不多。
当年谈涿送入行宫后,因身体孱弱终日困于屋中,萧太后心急如焚,派了不少名医道士为他调养身体,可却都没有成效。
日子一长,萧太后对这儿子也就渐渐松懈,没了扶持之心,而是打算再生龙子以夺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