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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又生(第2页)

“说不定他是个诈骗犯呢!”许多人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显然人们都在有意庇护那年轻人。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那年轻人不卑不亢地说完,拎起旅行袋,大步走进车站检票口。

人们散去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离去。她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个蓝皮证件,递给便衣,平静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作案,还给你吧!”

“你……”便衣一把夺过证件,恼羞成怒,恨恨地对她说:“祝贺你,由一个盗窃犯升格为一个政治犯!”

她朝车站入口处望了一眼,火车开动了。她掏出火车票,慢慢撕掉了,拎起提兜:“走就走吧!”

四年之后,她又回到了城市,等待有关部门安排就业。她一点也不后悔当初为那十块钱付出的代价,那是她唯一的一次从来不想追悔的偷窃。监牢磨炼了她的忍耐力,劳改农场给了她做人的教育。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年轻人,那张英俊的脸。她曾想到那年轻人的家里去还钱,可那里盖起了一幢幢大楼,原有的住户都搬迁了,她怅然而返,那种怅然包含着许多她自己也很朦胧的意念。

可是今天,她竟又碰到了他,又是在公共汽车上……

三天后,她来到居委会安置办公室。

“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单位是美术工艺品商店。”接待她的人说,“想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

在商店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工资多少,待遇如何,她都没有询问,她自愧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只回答了一句话:“干什么都行,谢谢你们。”

她去报到了。略微把自己修饰打扮了一下,为了给人留下一个最初的好印象。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那个单位的地点,在一条繁华的马路上,两幢大楼之间的一个宽不过五米的小房子,九号是对的,只是没挂牌子。她犹豫了半天,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她轻轻推开门,在门口愣住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一无所有,满地灰浆、泥土、木条、砖头,一股强烈的石灰水的气味,冲得她倒退了一步。一个人正在刷墙,衣服裤子全是白灰点,就像扑克牌上的马戏小丑。

“请问,这里是‘雁飞来’美术工艺品商店吗?”她以为找错了地方。

“是的。”那人不停地上下移动刷子,没有转过身来。

“我……”她一时不知再问什么好。“来报到的,对吧?”那人放下刷子,转过身。哦!天啊!她差一点就失声叫出来,立刻用手背堵住了双唇。是他!她四年前的债主。是的,那十块钱,她一直觉得是一笔债。

是的,为那十块钱,她坐了一年监狱,受了两年劳教。但所偿还的只是利息,她自己一直这样固执地认为。现在,这年轻人就站在她面前。“你,怎么了?我的模样这么可怕么?”他问。“哦,不,不是,你……”她想说“你不认识我了么?”但说出口的却是:“你就是许经理吗?”

“经理?”他哈哈大笑,“哪有什么经理呀!这里现在除了我,就是你。如果我算经理的话,那你就是副经理!”他一点也认不出她了。是的,她变了,长高了,丰满了,是个更加引人注目的姑娘了。而最大的变化,是她那双眼睛,野性消失了,眸子明亮,目光中有了柔情。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战栗的心渐渐平静了。

“不过……”他沉吟了一下,用一种安慰的语调说,“不过,我希望你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这个没开张的商店,都不要过于失望。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小燕,你呢?”

“我叫许明德……”他笑了,向她伸出一只手,可一见满手灰浆,又立刻缩回去了,“我和你,我们两个,一定能搞出点名堂来的!这间房子,花掉了我的全部存款,还借了三百多元。现在虽然还什么都没有,将来一切都会有的!你信吗?”

他说得那么自信,她却并不怎样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短短的交谈使她明白:他眼下的命运并不比她强多少,返城,待业,想自谋生路……

她默默地走过去,拿起刷子,接着他刷过的地方刷起墙来。“哎呀!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是我来吧!”他上前抢夺刷子,却发现她两眼盈满泪水。“你哭了?”他讷讷地问,“如果,如果你真的感到失望,我可以去安置办公室讲一讲……”“哦,不,不,我没哭,是灰浆迷眼了!”她撒谎,她真的哭了,眼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儿她也不去!她内心里对命运之神充满了感激。

他望着她,笑了:“你刷得真不错!”说着,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愉快地叼在嘴上。

“从今后,我们两个同舟共济了!”他吐了一口烟雾,又喜滋滋地说。

她心里也说了一句:“同舟共济!”回过头对他笑了笑。

这一对年轻人,是那样偶然又是那样必然地走到一起来了。“雁飞来”美术工艺品商店的招牌挂出去了,许明德为此还在店门外放了一串鞭炮。她在店里经营,他骑辆破自行车四处兜揽生意。很快,店里挂满了国画、油画、字幅,摆出了成套的面人、泥偶、五彩缤纷的绢花、各种适于做装饰品的小玩意儿……有的是从那些很有名气的画家、书法家手中不惜血本买来的,有的是说尽好话一文不付白讨来的,有的是在工艺美术厂订购的,也有的是出于热心支持诚恳相赠的。

许明德具备相当的外交才干,对于赊账借钱极有方法。当然,吃了多少次闭门羹,遇到几回尴尬难堪的冷遇,怎样在那些债主们面前打躬作揖,如何向人可怜巴巴地请求支持和援助,他从来只字不提。生意虽然不算怎样兴隆,但还做得下去。进门的顾客日渐多起来,出门的也不都空着手了。甚至有一次还吸引了几位外宾。李小燕当然没有错过机会,主动热情得如同一位能说会道的老板娘,结果做成几笔价格可观的买卖。许明德并没有因此而赞赏她,却大大发了一顿脾气。因为她竟将价格提高了两倍,还将一幅业余画家的“花鸟图”吹成是一位什么大师的珍品卖了出去。小伙子发完脾气之后,便四处挂电话,终于询问到了几位外宾住的旅行社,骑着自行车不远十几里连夜将多收的钱如数退还,使几位外宾大受感动。李小燕觉得受了委屈,哭了一鼻子。但第二天不得不承认,他比她更有远见卓识,因为外宾给晚报写了一篇大加称誉的文章,报社还加了“编者按”。这比电视台的广告节目更有效,从此顾客纷至沓来,销路猛增。

头三个月结算下来,获利三百七十八元六角三分。钱,这么多的钱,使他们喜不自禁,乐得合不拢嘴。他们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直到这时,他们才开始认真地考虑,他们应该给自己定工资了。

“这些钱,”许明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摊在桌面上的一堆钱,沉思地说,“这些钱,都属于我们。”

“是的。”她肯定地点点头,望着他那张线条分明地脸。他瘦了许多,眼窝也陷下去了,但两眼仍那么炯炯有神。她心中对他产生一种怜爱,真想用手去理他那很久未剃的蓬乱的头发,抚摸他的面颊。由于自己竟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脸上一阵发烧,心儿不同以往地猛跳起来,她低下了头。

“你看,我们应当从中各拿多少呢?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都分光,我们还要用很多钱才能继续把这个店办下去呀!”他说。“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她低声回答。“好吧!那我现在以经理的身份宣布,我们同薪,每月三十五元!”她被他那种故意装出来的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第四个月开始的第一天,安置办公室的领导光临了。照例是一番鼓励和鞭策的话,然后主动提出为他们贷款,扩建店面。两个年轻人的事业,使这位领导在区委召开关于安置待业青年的会议时,大为露脸。

一切都顺利起来,店面扩大了,店员增加了,新来了三个女的一个男的,都是青年。店里还装了电话,经常有电话来找“许经理”。许明德更忙了,忙得劲头十足。李小燕兼起了会计工作。

会计就意味着财经大臣,李小燕虽然很快就熟悉了记账,但却接连几个月出差错。第一个月结账时少了五元,她掏自己的腰包补上了;第二个月少了十五元,她又补上了;第三个月少了二十七元,她还是补上了。她不敢声张,因为她曾经是一个“贼”,她记账更加仔细,可是钱照样月月少。她变得心事重重了。说出来吗?也许会被认为是她自己贪污了;不说呢?万一出现更大的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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