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怎能有这样虚伪无耻的人?
尹翌凉不懂,更无法原谅。
从小大家就夸他生的好,夸他写的一手好字与名闻遐迩的武功,多少与他初次见面的男女老少都对他表示欣赏仰慕,那些悸动的姑娘们,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没有虚荣是骗人的,但不断流连社交场合也是件麻烦事。
有过几任恋人,可是都无疾而终,姑娘们对他的感情都太过热烈太过沉重,情感份量差距太多的双方最终结果都是伤痛与愧对,或者是怨怼。
他烦了,厌了,想要等待了,宁缺勿滥,只要一个真的能让他倾倒的心上人,那就够了。
于是有礼疏离便是最好的应对。
尹翌凉一直都知道的。
但同时他也是感谢这一身好皮囊的,曾想过,如此一来当某天让他坠入情网的那人一旦出现,他们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相恋,便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尹翌凉等到了,一个让他疯狂迷恋、纵容至极的少女。
却是一个践踏人心令人痛恨至极的骗子。
他甚至还想过,上天让他遇见这么一个该死的女人是要让他提剑为这天下苍生解决一个祸害。
可是其实在尹翌凉心底他却比谁都清楚,他贴出悬赏、推去守护深水笛笛穗的工作去追逐那个该死的女人,都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由爱生恨,由失望到痛恨。
无法接受曾经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精致的戏,每一句耳语都不过是剧曲的一段对白。
明明都动心了,都认真了,上天怎能这样对他?
小狐怎能这样对他?
记得他的剑身终于狠狠划入她温暖躯体的那瞬,闻到了血的刺鼻,感觉到锐利利器划开血肉,虽他本意是想砍下那女人的头颅,但能废掉她弹奏乐器演戏的右手,也足矣。
那个时刻尹翌凉感受到一种近乎发狠的快意,杀红了眼。
他是真的想杀死她,无比热切。
这种热切像是炽热火焰,却被那白羽观的猫道士给瞬间扑灭。
他的迟疑迷惑与不甚相信像是火焰被扑灭后所冒出的嘶嘶烟气,上腾,呼呼冒着,直到他陆续找来的一切证据都在说着──
是他错了,是于双双对了。
愧对对方的不是那只猫儿,而是提剑杀戮的他。
尹翌凉那晚呆坐在自己卧房床铺上,风雪在窗外吹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许久许久,脑中是不曾有过的凌乱。
忽然又都想起来了。
他爱着的那个平凡的她,平凡的她,不平凡的她。
你静静/忍着/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着/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在他耳边轻唱晃如耳语般的催眠曲,也在他眼前嘹亮大笑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女。
离他已经很久的年少不经事却因她重燃,却因她愚昧因她狂热,是她华美了他平淡没有追求的人生,他却亲手杀了她。
两次。
“再次爱上你,我真的觉得很可耻。”
心爱之人泫然欲泣的表情历历在目,她凄惨模样,与撑着失魂落魄狼狈笑容对他说出痛恨字句,少女因折磨痛楚而止不住的颤抖,无法忘记。
他为什么第一个反应总是选择不相信?
尹翌凉愤恨,将床头穿云剑给狠狠扔到了地上,砰当,清脆重响彷佛能惊起这静谧夜里已经睡去的任何生物。
他可笑的、总是第一时间死守维护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