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炮将凤翔府城楼上砸开好几道缺口,城墙四壁到处都是延展数丈的裂痕,北侧城楼摇摇欲坠。
一面红色的旗帜突然出现在城东的官道上,城楼上已经连续作战数日的士卒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敲响已经破损的皮鼓,“援军到了!”
紧接着敌军阵地响起敲锣之声,眼见即将破城的西夏兵却在此时开始收兵撤退。
楚王骑着御马随在几位将领身侧,听见了远处山丘上传来锣声,仰着脖子疑道:“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西夏开始退兵了么?”
“元帅,那些个西夏人一定是见到咱们到了,吓得弃城而逃。”此次随军出征的大将领皆是沈易安的旧部,各自领步兵,重甲步兵,轻重骑兵,弩·兵。
沈易安随皇帝与西夏人交过几次手,也在卫慕单喜的手中吃过亏,“敌方主帅是个用兵谨慎之人,此次退兵应该是萧元帅在东边夹击他怕腹背受敌优势转为劣势,传本帅之令不要入城靠着渭水就地安营扎寨,四周警戒架望台,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军队在凤翔府城南的渭水边安营,沈易安提拉起缰绳朝楚王道:“不知楚王爷可敢与本帅去凤翔府走一遭?”
“元帅不可,您是三军主帅,万一那西夏贼子诈退,您孤身入城。。。”部将担忧的言语里只有沈易安。
“好,本王听说那卫慕单喜也是位英豪,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沈易安骑着马朝凤翔城奔去,“六王是说狡诈么,用兵之道能赢即为上策,劣势之下不靠手段,难道送死么?”沈易安浅笑,“六王于政事上得心应手,但这行军打仗可不一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既然将你交给下官,那么下官便不当你为王爷,只当你是个上为国家战场的兵,不知王爷可有身先士卒的觉悟?”
“沈元帅是三军主帅,本王,”楚王轻轻上挑眉头,“自当听命便是。”
“好,不过王爷毕竟是官家之子,本帅已经递了军报回京,王爷之后究竟处三军何位,还要听君意。”
听到此,楚王再次拢起眉头,加重了手下挥鞭的力道。
紧闭的城门在西夏军撤退后没多久后就从内被打开,一小批穿甲的人从城东入内,由于旋风炮不停投石,城内的屋子几乎尽数被毁,粮仓被烧,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激烈的战争刚停,城中原先的哀嚎声所剩无几,连续作战的守城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城中绝粮已经好几日,如今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
刚停战,还未入夜,故城外有不少敌军尸体两军都还未派人清理战场,染血的马蹄踏入城中,旋即四脚踩进了血泊中,溅起艳红的水花,楚王刚入城,便被这满目苍夷的景象震慑到。
楚王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御马驮着她从布满尸体的血路中走过,出征前曾想像过无数次战争的场面,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让她真正明白,天子坐朝,只需要振臂一呼便可定万千人的生死。
这一路沈易安都在暗中观察着楚王,见其入城时分明有惊恐,但随着深入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后反而平静了脸色,难以想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初临战场能有这般镇定,“王爷现在可明白了行军打仗拼的都是将士们的命,而结束战乱最好方法。。。”
“以杀止杀!”楚王打断沈易安的话,“我大宋不该只有这二十四路。”
沈易安拉起缰绳让马停了下来,回身似惊呆的看着楚王,突然想起受命出征前皇帝曾暗召他说了一番话。
【“朕丢了一个东西整整二十年,成为了君王却忘了自己还是人父,脱下这身黄袍,朕和你也没有区别。”】
楚王骑马至沈易安身侧,深沉着一张与年纪不相符的脸,“沈元帅,太子他,”楚王抬头与其冷眼对视,“姓卫!”旋即扬鞭离去。
城墙边坍塌的木屋中突然破土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穿着铠甲似是守城的将领,他咬牙拖着流血的手将重物抬开,手背与额头上青筋登时暴满,“啊。。。”房梁被其抬开,里面还压着一个女子,长长的梁木替她挡下重物,便只在外衣上沾了血迹刮了些皮肉伤。
“姜大哥你。。。”看着浑身是血的人在抬开重物后朝其傻笑了一下便晕厥了过去,女子连忙将其扶住,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拖到安全的平地,收回手时手掌上满满都是他的血。
“都怨我,我要是当初听爹爹的话离开,就不会拖累你,害得你。。。”
“傻姑娘,说什么呢,我。。。”姜洛川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疼痛,旋即蜷缩起身子。
“西夏退兵,应该是援军到了,我去给你找军医。”
“不要走。”姜洛川一把握住她的手,“二娘,我怕你一转身,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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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知过不了多久,黄昏的火烧云渐渐退去,城外,两军开始派出一部分士兵打扫战场,援军的粮草也运进一部分入城,除了清扫城内城外也都派了士卒进行查探是否还有幸存的伤兵。
帐篷内,楚王踢了踢草席上的人,“别装死了,还一转身就不见?”
姜洛川抬着负伤的手坐起,抬头瞧了瞧帐篷外。
“别看了,人家早走远了。”
“哎呀姊夫,我这还受着伤呢。”姜洛川指了指自己缠白布的的脑袋。
楚王缓缓蹲下,姜洛川便将其手里的粥接过,连勺子都没用端着碗一口喝尽也不怕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