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这一哑火,无疑令王夫人很是尴尬,显得她意图仗着她的宝贝女儿灭一灭贾敏威风的举动那样滑稽可笑。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实在难掩窘迫羞恼,眼瞅着脸蛋子都快烧起来似的。
还是探春主动站了出来,“都是一家人,何苦闹得这样急赤白脸呢?太太快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冷静冷静好好儿说就是了,吵又吵不出个结果来,还叫外人瞧了笑话。”
边劝,边将她拉着回到椅子上坐好。
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台阶下,王夫人也就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却仍板着脸,没什么好气儿地说道:“总之这是咱们荣国府的事,敏姑奶奶还是少说两句吧,没见哪个外嫁女还将手伸进娘家管事儿的。”
贾敏却不搭理她,反倒直接扭头看向贾母,“母亲也是这样想的?果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凡母亲说一句是,我便再不多管闲事了,往后也绝不再贱脚踏贵地,没得热脸贴冷屁股讨人嫌。”
“敏儿!这又是在胡吣什么?”贾母无奈地揉揉脑袋,头痛不已,只好瞪王夫人,“我还没死呢,你就已容不得我的女儿了?你怎么不将我一并撵了出去拉倒?”
王夫人木着张脸,“老太太误会了,我哪里就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此事关乎着二丫头的终身大事,又是贵人眼巴巴的一份心意,我也是怕误了事,说话才着急莽撞了些,也不是有心针对敏妹妹。”
贾母自然知晓她在急什么。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弯弯绕绕其实并不很费解,几乎都已经算是摆在明面上的。
要叫她说呢,这也的确算是个可行之法。
贾家在宫里毫无根基,元春一脚踏进宫门可以说完全就是孤立无援,若不然也委实不必挣扎得如此辛苦。
但乌雅氏却在入关前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家奴,历经几代经营,在宫里扎根之深、羽翼之丰不可估量,若能得其倾力相助,元春必定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思忖间,贾母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迎春的身上。
相貌虽好、脑子也并不蠢笨,奈何脾性太过木讷软弱,将来也没个什么好指望,倒不如……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已有了决定,当下点点头,说道:“你只回去禀告你家主子,此事我已知晓,不过回头还是要同她亲老子说一声才好。”
“母亲!”
那小太监也顾不上再多废话了,得了准信儿忙不迭脚底抹油,生怕那位姑奶奶再闹腾出点什么变故来,回头他又该不好交代了。
“敏儿,这对迎春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贾母招了招手,唤来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孙女,拉着她的手满眼尽是无奈怜惜,叹道:“她的性子摆在这儿呢,打小就是个不哭不闹不争不抢的,旁人拿针扎在她身上她都不吭一声,骨子里带出来的绵软。
你自己也是做当家主母的,姑且扪心自问,她这样一副心性如何能够顶得住事、做得了正房嫡妻?
找一户差不离的人家做妾室也没什么不好,她性子温柔不爱挑事,正是爷们儿和当家主母都喜欢的那一号人物,又有咱们家和贵人在背后撑着,她将来的日子必定是差不了的。
顶多不过就是名分上的不足,但以她这样的性子能够安稳过过清闲日子就已是一桩幸事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一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的模样,仿佛当真就是那一心为可怜孙女考虑的慈爱祖母。
但贾敏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觉得万分膈应,忍不住说话也带出了刺,“冠冕堂皇之词打量着糊弄鬼呢?这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来了!”
“敏儿!”贾母的面色变得尤为难看,“这其中的确是有一份其他思量不假,可对迎春来说也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坏事,好好一桩两全其美之事究竟有何不可?”
“不是什么坏事?那母亲怎么不亲自问问迎春,她究竟愿不愿意要这门劳什子的婚事?”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向当事人。
却见她一言不发,只死死抿着唇低头杵在那儿,隐约可见眼圈儿已经红了。
再怎么想装聋作哑,这时贾母也实在不好再昧着良心说人家心甘情愿的话了。
贾敏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烦躁,“一早我就说过,真有那份心不如好好管教家中男丁,一大家子满心满眼擎等着指靠裙带关系算个什么事儿?究竟是丢人不丢人?
这可倒好,搭进去一个姑娘还不够,还要再搭进去一个?下一回是不是又该轮到探春了?再下一回,人家东府的惜春是不是也要拿来用用?
即便是叫你们靠着姑娘的裙带关系爬了上去又如何?走出去谁还能瞧得起是怎么着?列祖列宗泉下有知都该要觉得丢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