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此时没工夫去管船上的人,目光和儒艮一瞬不瞬地对视着。她觑见它不时摆动出江面的尾鳍上果真有一团状似红云的红斑,就是江神逃跑的那只宠物没错。
红云这个名字似乎唤醒了儒艮的一丝神智,它幽暗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困惑,然而这抹困惑很快就被惧怕、惊慌、愤怒、绝望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它扬起硕大的脑袋,朝着钟灵再度爆发出尖锐的“轧轧”叫声,它的叫声很难听,像濒死的鸭子,尖利刺耳。
它能分辨出这个陡然间出现的来者,和船上那些可以饱腹的人类不同,让它感受到了一阵威胁,面前这块“小点心”不知怎么回事,比之前的都要难啃,它一时拿这块点心没办法,又有一个实力比它强大的怪人在天上看着它,儒艮陷入了纠结之中。
钟灵见儒艮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却住了嘴,于是便趁机贴近它,想跟它好好交流一番,哪知她刚往前御风行了几步,后者一个猛子扎进江面之下,竟然直接逃跑了。
船上的人被儒艮钻进江面带起的水花,又再度被浇了个透心凉。
钟灵寻了它这么多日,若让它逃走,下次遇见它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便紧跟着纵身跳进了寒冷的江水之中。
凶兽和仙子纷纷落入江水,消失不见。
船上的人就像经历了一部奇幻话本才有的死里逃生的剧情,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双脚直发软。
怎么会有如此庞大又凶残的儒艮,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它惦记着吃他们,一个甩尾估计就能把他们的商船拍翻。
随着儒艮的离去,江浪渐小,过了好一会儿,范宝元确定那凶兽已彻底离去后,连忙调度水手们各归各位,立桅扬帆,继续朝前方航行。
商船航行同时,范宝元继续安排手下们清点人数,检查货物。经检查,除了甲板上进了些积水外,金蟾们有些受惊外,全船安然无恙。
往前行使了百里后,众人确信他们已成功从那凶兽手下逃脱,从有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纷纷感慨念叨“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庚若仪已回到了船舱里,正在检查方才碎裂的那块阵盘,有些肉疼,好在阵盘只是碎了一个角,补一补,还能继续用。
范宝元走过舱来,恭敬地朝她拱手道:“多谢庚真人方才布阵相救,才使我等得以幸免葬身那凶兽之口。”
庚若仪摆摆手:“救你们也是救我自己,”她手里来回翻看着阵盘的裂痕,“只是可惜我这宝贝阵盘被那凶兽糟蹋了……”
范宝元大气道:“除了先前答应真人的那百两黄金之外,再给您多加五十两,算是我范某的私人酬谢。”
一般的修士都看不上凡人的银两货币,只认灵石,然而庚若仪是个走南闯北的散修,少不得和凡人打交道。她不稀得使那恃强凌弱的行径,有凡人的银两傍身也好行事。
“就这么着吧,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庚某人也不是那吝啬计较之人,”庚若仪想到什么,忽然正色了几分,“说真的,我们都要好好谢谢方才出现的那位仙子才是,若不是她及时现身,我这防御阵也撑不了太久。”
也不知道那头儒艮是吃什么长大的,牙口这么好,磕她的防御阵,就跟磕核桃似的。她身上备的阵盘多是迷阵、杀阵,防御阵就备了一块,幸而刚刚在船上又多刻了一块,不然此番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啊,可惜仙踪难寻,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到那位仙子……”范宝元感慨地说。
庚若仪问他:“你先前常走这商道,难道不知那位仙子的来历?”
范宝元顿时苦笑,就算他走商多年,也只是个凡人,怎么会认识神仙呢。
庚若仪猜测:“方才我听到那仙子仿佛在唤那凶兽的名字,莫非是此处的江神?”
“应该不是……”
范宝元摇头,若真是江神怎会容那凶兽兴风作浪到现在,依他所见,此处江神要么是不在领地,要么是在闭关之类,无法出来管教这凶兽。
“那有没有可能是附近的山神?”
范宝元沉吟了下,道:“附近有山神坐镇的山头便是古木山了,那里生产灵茶,我们商队先前和他们做过交易,不过我听那里的村民说,他们的山神是个鹤发垂暮的老神仙,应该不是搭救我们的仙子。”
然而庚若仪的话仿佛点到了他,他又想到什么:“附近除了古木山外,倒还有个小桃山。不过那里很是荒僻,我们商队三年前走商途径那里时,连村落都没有,只远远地看到山顶有座山神庙,想必也是有山神的。”
“小桃山?”
庚若仪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又问他:“你们此行经过小桃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