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宁掌柜手中那些好看的衣裳,向来不在意穿着的晏衡,这会却恨不得阿嫤多试几件。一来阿嫤穿那些衣裳的确好看;二来,同样是最重要的一点,得到好看的衣裳,她应该会开心。
走在晏衡身边的卫嫤,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不过当她看到二楼琳琅满目的衣裙时,那点怪异感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各种面料、款式的衣裙挂在货架上,正中两座最大的货架中间嵌着一面水银镜。虽然镜子只能照半身,但比起家中影影绰绰的铜镜,这已经足够让她惊喜。
站在水银镜前,望着镜中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的自己,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天可怜见,穿越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彻底看清自己容貌。人都说朦胧美,因为一旦看得太过清晰,就会暴露长相上的缺点,所以她前世自拍要磨皮加柔光。然而朦胧美定律完全不适合现在的她,水银镜中少女皮肤白得发亮,大而有神的眼睛下一双卧蚕,鼻子嘴唇小巧而精致,清晰的脸比照铜镜中时还要让她惊艳三分。
“晏大人好福气。夫人可是喜欢这面水银镜?宁某做主送给夫人。”
赞叹声惊醒了卫嫤,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一穿着考究的美大叔正看着她。他只是全然欣赏,顶多夹杂一丝赞叹,目光清正全无一丝淫邪。她对此人有些印象,昨晚闹哄哄地掀盖头后,他便这样赞赏地看着她,那感觉仿佛她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丁有德轰了他好几次都未奏效,最后只好用蛮力强行拉他出去。
卫嫤并不厌恶他的目光,来的路上晏衡已经告诉她,及笄和大婚时所穿那两件美到不像话的衣裙皆出自宁掌柜之手。为寻最好的衣料,他不辞辛劳走遍大江南北,甚至每年秋狩后他都亲自跑一趟西北,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能夺了宁掌柜心爱之物。”
宁掌柜无所谓地摇头,引他们向二楼尽头的隔间走去。进隔间后卫嫤大开眼界,外面那些衣裙已经算得上件件精品,然而里面这些,每一件都足以让人惊艳。
“太美了,宁大师您真是鬼才。”
宁大师这三个字简直喊进他心坎里,宁掌柜觉得他果然没看错人。他平生接触富贵人家女眷甚多,比晏夫人五官精致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些贵女身上匠气过重。想到晏夫人出身,他颇为疑惑,这份大气中又不失灵气的气韵,怎会出现在一个没落侯府的丫鬟身上。镇北侯府正经姑娘他也见过,虽然也能端得住,但比起晏夫人差了不是一半点。
管它呢!虽然疑惑,但宁掌柜重视的不是这个,走到最里面,他拿出一件压箱底的衣裙。
“去年我去各地寻衣料,一路有幸见识了不少大好河山,回来后做了许多衣裳,尤其以这三件最满意。除去晏衡抢去那两件,只剩最后这件。这件最是挑人,说实话,若不是昨夜见你穿吉福不错,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拿出来。姑娘,来,试一试。”
卫嫤没计较他陡变的称呼,屏住呼吸她欣赏着衣裙。天青色内衬上蒙一层淡黄的罗纱,罗纱上绣着大朵金菊,远远望去金菊如在空中花园盛放。单看上去,这件衣裙的确不如前两件精致,但单一项大气,就是那两件拍马都比不上。
走到隔间内换好,出来时她想象自己坐在前世办公室里,正在签署一项项关乎公司上万员工命运的文件。屏气凝神气势全开,端起肩膀她看向窗外,只留给宁掌柜一个凌厉的眼角。
“简直完美!”
宁掌柜满脸激动得语无伦次:“对就是这样,这件衣裙送你,只要你穿着多在我面前晃两圈。可惜我不擅工笔,不然定要画下来流芳百世。”
晏衡松一口气,宁掌柜他也就忍了,毕竟他只喜衣裳不喜人。若是这般冷艳的阿嫤让别人看到,摸摸腰间铜钱,到那时他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往下偏半指,打烂人眼珠子。
刚放下铜钱,门被突然被撞开,发髻凌乱的吴氏冲进来,伸长手指向阿嫤:“没想到被赶出去你还不老实,我身边丫鬟看得一清二楚,刚就是你拿铜钱扔我眼。”
卫嫤皱眉,虽然她知道是晏衡扔的,但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没想到她没搭理吴氏,吴氏竟自己找上来,真当她是软柿子?
调出前世应对极品亲戚时的气势,她讥讽一笑:“世子夫人,很多人都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丫鬟是你的人,还不是听你吩咐,她说得话能信?”
吴氏被她吓一哆嗦,下意识地护住肚子:“我敢以腹中胎儿起誓,锦衣所言句句是真。”
卫嫤讥讽之色更浓:“吴氏,你是多不拿肚子里那块肉当回事。前三个月胎都没坐稳就往人多的地方钻不说,出事后还不赶紧找大夫把脉安胎,现在更随便拿他给个丫鬟做保。锦绣阁所有人皆可为证,方才一进门我便往楼梯上走,一直离你很远,又怎么可能伤着你。你确定丫鬟看清楚了?依我看,等会你把脉时,得顺便让大夫给她瞧瞧眼疾才好。”
被她这么一说,吴氏开始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可她相信自己判断,怎么可能那么巧,她刚骂卫嫤一句,马上就有铜钱砸上她眼皮。看着卫嫤穿上华丽的衣裙,她心中不忿越发升腾,被赶出侯府后,她那张狐媚子脸反倒越发妖媚了,还不是靠着男人。
心思一动她看向晏衡:“这位是晏镇抚吧?你也算年轻有为,就算对我吴家有误会,婚姻大事也没必要如此草率。你娶这位夫人,先前是我府中一通房,因私怀有孕被赶出来。这样的人你也敢……你竟然敢打我?”
走到吴氏跟前,晏衡扬手一巴掌朝她脸上扇过去,声音阴沉。
“我打你,是因你污蔑阿嫤在先。阿嫤是我媳妇,而你不过是个初次见面无关紧要的外人。阿嫤为人如何,我有眼睛会自己去看。而不是凭外人一面之词,便去怀疑她。”
隔间门口的热闹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围观,其中更有人目睹了方才晏衡一路背卫嫤来锦绣阁。本来郎才女貌恩爱夫妻,让他们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很是羡慕,可听完吴氏话后,一部分人面露讥讽,原来男的傻女的贱。然后很快事情再度反转,在听完晏衡一番话后,多数人面露深思。枕边人与陌生人,哪个可信?答案不言而喻。
敢污蔑我媳妇?管你是谁,先给我媳妇讨回公道再说!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晏镇抚……我说怎么瞧着他眼熟,他不就是昨晚成亲,在广源楼摆流水席,当场接到圣旨升官的新郎官么?”
昨晚广源楼的流水席一直开到宵禁,锦绣阁离广源楼很近,面前这些人好多都去吃过。这个点东西还没消化完,他们也都念着晏衡的好。
“新郎官好福气,昨晚新娘子下花轿时,看身段也知道差不了,今天一见果然标致。”
“广源楼流水席也是真好,我听里面吃席的人说,外面跟里面的菜完全一样。广源楼东家脾气大家都知道,宁缺毋滥,要是新娘子真不堪,他又怎么会答应在那摆喜宴。”
“就是,新娘子人漂亮,嫁妆又丰厚,哪用得着去给做人通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见形势一边倒,吴氏几乎要吐血。又是这样,以前在侯府也是这样,每次红绫做错事,从老太君到世子,还有丫鬟小厮护院,全都在为她开脱。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却不想就这样算了。这里不是侯府,总不能所有人都护着她。
环视隔间内那些精致的衣裙,她看向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掌柜:“宁掌柜不是说过,这里的衣裙只送不卖。莫非锦绣阁要送的,就是被侯府赶出去的丫鬟?”
“恩?”
见宁掌柜脸色变了,吴氏再加一把火:“她这种人,配穿这些衣裙?”
宁掌柜点头,见此吴氏面露喜色后,满怀期待中他开口:“配啊,不仅配,而且是极配。”
吴氏满脸不可置信:“掌柜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知道这些衣裙所赠之人,向来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