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她说,“我请你喝饮料好了。你喜欢装在猴头里的那种,还是装在假椰子里的?”
“都不要,”我做了个鬼脸说,“晚餐时我喝过红酒了,不想喝混酒。”
“可是这里一定找不到红酒。”
“那我们就回去啊。”我说。我们站在街心,人们从各个方向推挤着,从我们旁边经过。我抓住露西的手,拉着她走到街边。“明天还要看游行,必须早点起床才能占到好位子。”
“我才不信呢,”她说,“你哄我来这趟旅行,说什么这是你做过最浪漫的事,但一到这里,你又不肯去找乐子了。”
“我只是觉得和这群小孩格格不入。万一我遇到学生怎么办?”
“万一遇到,他们一定会觉得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酷。”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要回旅馆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要。”她说,“我要留在这里好好疯一下。”
“很好。”我说。我的脾气上来了,决定扔下她一个人回去。“你还记得回旅馆的路怎么走?”
“别担心我。”她转身走开了,看得出来她也很不高兴。我夹在人群中往旅馆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才对。但是当我转身寻找露西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了。
回到旅馆,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安。露西说得对,我是带她来这里玩乐的,可是我又拒绝投入。想到她孤身一人呆在那一大群人中,我不由得担心起来。万一她出了事怎么办?要是她不打算回旅馆又该如何?在这个人山人海的城市,我要上哪儿去找她?
一个小时过后,我听见房门传来钥匙开门声,我已准备好请求她原谅了。但她走进来时,脸上全是兴奋快乐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露西,”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不起。你说得对,我是个混蛋。真的很抱歉,我把一切搞砸了。”
“没关系,”她说,“你并没有错,那里其实一点也不好玩,那种景象真的令人很不愉快。你走了以后,我只待了十五分钟。”
“那你怎会这么晚才回来?”
“保罗,”她说,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我看到她了……我看到了——蓝玛丽。”
33、拓印
露西认为她遇到了蓝玛丽。她告诉我,当她回到旅馆,决定在回房间前先去开阔的旅馆庭院里散散步。她走到游泳池边,享受凉爽的夜风,此时注意到有个身穿蓝色晚礼服的女人,坐在一张折叠椅的边缘,低着头把脸埋在双掌中,显然是在哭泣。她的服饰华丽又太老式,但露西并没有多想——毕竟此时正是嘉年华会期间,每天晚上都会有化装舞会。于是,露西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你没事吧?”她问。
露西就是这样的人,她会主动接近哭泣的人,对他们付出关心。
那个女人抬起头,露西注意到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我找不到他,”她对露西说,“我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握住露西的手,被她碰触的感觉就像摸到了冰。就是在这个时候,露西说,她才想到眼前这个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很抱歉,”露西说,“但你不应该再找他了。”
此时,露西告诉我,那个女人突然生了气。“不要找他?”她拉高声音,几乎是尖叫地说,“你跟他做了什么?”在露西眼中,她的脸开始变得丑陋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你跟他做了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我什么也没做。”露西说。
“那么,他在哪里?”她吼道。
露西把身体挺得笔直,坚定地看着她。“他走了,”她说,“你现在再也找不到他了。”
在那个女人转身跑开之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可怕恐怖,痛苦得极为骇人。露西立刻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些话,但当她想伸手握这女人的手时,这个蓝衣女子已消失不见了。
“你觉得如何?”露西对我说。现在我们一起坐在房间的床上。“那是她,一定是。”
“我不知道。”我说,我永远是那种抱持怀疑论的讨厌鬼。如果露西看到我现在居然相信狗能说话,真不知道她有何感想。“她可能是某个从化装舞会回来的房客,而你居然对她说她丈夫已经走了。”
“她的手很冰,如果你也摸过,就不会这么说了。”露西说。
“这是因为她体质的关系。有些人的手脚总是特别冰冷,可能是体内调节体温的机能有问题。”天啊,看看我当时说了什么。
“她消失了,保罗!她凭空消失了,就在我的面前。”
“也许你刚好转头,而她趁这空当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