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再把话题往前移一下,回到泾原乱兵入城之初,德宗出逃那一幕!
德宗一行仓皇抵达咸阳,侥幸逃离长安的文武群臣闻讯相继聚拢而来。咸阳毗邻长安,从安全角度讲,并非久居之地。
德宗突然想起有位叫桑道茂的大师,曾在建中元年(780年)对他讲过,他将来会有离开宫室的厄运,并指出奉天(现陕西咸阳乾县)有王气,宜在那里早做准备,加固城防,以备不虞。
奉天是乾州州府所在,距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合葬的乾陵不足二十里,距长安大约两百里。
离开宫室的厄运到底指什么,他猜不透也没过多理会。但是有王气这些字眼,他可是听进去了,派出数千人把奉天城池重新加固了一番。
现在来看,桑大师的话说的真准,他果然被数千暴动的泾原大兵赶出了皇宫。既然天意如此,移驾奉天自然也是顺天而为!
皇帝将要临幸奉天的诏令一经下达,当地官员僚属担心照顾不周落个满门抄斩,个个吓的魂不守舍,匆忙收拾行装准备逃走。
主薄苏弁拦住了他们,极力劝说担保,这才让接驾准备各项繁杂事务得以运转起来。
十月初四,乱军进城的第二天。德宗与跟随过来的文武群臣先后进驻奉天。次日,左金吾卫大将军浑瑊也赶到了奉天。
浑瑊是朔方系宿将,长期跟随郭子仪、李光弼、仆恩怀恩东征西讨,参与大小战斗数十次,立下无数战功。仆固怀恩遭人构陷反出朝廷,引来十万吐蕃大军入侵,他率领两百骑兵冲锋陷阵,大破吐蕃,受到了“绘像凌烟阁”的最高褒奖!
他精通骑射、骁勇善战,为人谦慎有礼,在朝中、军中都享有很高声望,是朔方军中与李怀光齐名的优秀新生代将领!
他的到来,让德宗和逃难而来的文武群臣心下大安,他们相信以浑瑊的战力,一定能够击退叛军,给他们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十月初七,乱军进城第五天。德宗召开紧急会议,任命浑瑊为京畿、渭北行营节度使,神策军使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左龙武军将领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神策军都虞候侯仲庄为奉天防城使,搭建起了以浑瑊为中心的四人临时作战领导班子,专司奉天的作战与防卫。
同时,派出使者征召周边军府速来勤王!
有人提出朱泚已被乱军拥立为主,近期很有可能攻打奉天,需要早做准备。
话音未落,奸相卢杞站起身来,目视着讲话的官员,咬牙切齿的说:“满朝文武有哪个不知道朱泚的忠贞,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寒了随驾大臣的心!”
德宗对卢杞的观点深以为然。
真不知是朱泚演技过于逼真,还是这对糊涂君臣平日里收受了朱泚大量好处,以至朱泚马上就要称帝,他们竟仍如此贴心贴肺的信任!
还有人说朱泚听取了留滞京城内官员们的劝,准备到奉天迎驾。
德宗信以为真,为了避免朱泚所部与各地前来勤王的军队闹出误会,下令让入援而来的勤王军不得进入城内,一律在奉天城外三十里左右择地安营。
翰林学士姜公辅认为不妥,提议说:“我们目前的防卫力量过于薄弱,为了圣上您的安全,不能不考虑的周详一些。朱太尉如果真心迎驾,相信他不会计较城内有多少守军;反之,万一他别有用心,我们也可备无患。”
德宗考虑了一下,感觉他说的有理,又诏令驻扎于城外的军队进入城中,充实城防力量。
卢杞、白志贞又凑过来说:“据臣对朱泚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做出忤逆的事。您想,他身为一品大员,官爵已至人臣顶点,没有任何背叛您的理由!我们不如先派个大臣到长安看看,这样也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派谁去呢,谁不知道长安现在已落入敌手,去了还能平安回来吗?
德宗望向四周,文武大臣个个低头不语,心中早把卢杞、白志贞两个二货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气氛尴尬至极!
德宗的舅爷、金吾将军吴溆眼见德宗下不了台,主动起身请求前往。
会后,有人怪他为何这样傻!他苦笑着说:“拿着朝廷俸禄,遇到朝廷有难却往后躲,还算什么臣子!作为皇家亲戚,我也知道这一去必死无疑,但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慷慨赴难之臣,该让天子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