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存在都是一种妨碍。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深了,柳慑僵木的表情缓缓软化,困难地牵动唇角。“为什么?我出门前明明还好好的,妈还骂我……她很有精力的,怎么会……”
做刑警多年,见多了生离死别,是人总有一死,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竟然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他无法原谅自己,明知道母亲情况不对,却没有送母亲就医,反而选择了工作。
虽然他的选择救了一个孩子,但想到母亲……在父亲死后,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临死前儿子无法伴在身侧,她是否感到失望?是否走得安心?
不管母亲是以什么心情步上人生最后一程,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身为人子的失职。
“你前脚出门,妈就昏迷了,我叫救护车送她到医院,才知道……”田甜哽咽着。“原来妈一年前就检查出肝癌末期,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愿意动手术……她选择安宁疗养。医生说,妈早就签好不插管急救的同意书,她不想活得那么痛苦,也不想拖累亲人,所以她一直撑着,勉强装作自己很健康,呜呜呜……可我应该发觉的,这几个礼拜,她精神很差,胃口也不好,连每天的晨运都不去了,如果不是很痛,她不会这样的,但我完全没有察觉,我居然这么大意……”
“一年前……”倘若田甜这个才进家门半年的媳妇没有察觉婆婆的反常是失职,那他身为人子,母亲病了一年,他毫无所感,又算什么?
难怪母亲疯狂地逼他相亲。
难怪他身陷流言,无心结婚时,母亲还是坚持要为他举办婚礼。
难怪母亲这么急着要将她所有私房菜都教给田甜。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独子,希望在死前看到儿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生病了?”母亲为了他做这么多事,而他为母亲做了什么?“是觉得我不可能照顾她,所以干脆不说吗?我……我真的很不孝……”
“不是的。”田甜握住他的手。“妈如果怪你,就不会为你着想这么多。她疼你,也支持你的工作,才会在背后默默为你做这么多事。”
“可我仍然不孝啊!妈妈这么痛苦,我应该先送她去医院的,你都告诉我了,我却……我有什么脸做人家的儿子?”
“你也不想啊!”田甜双手用力地抱住他。“你忙了一晚都没休息,工作一结束就赶回家载妈去看医生,如果不是有案子发生,我们会一起在医院,这是意外,妈明白的,否则她不会在你出门前跟你说那样的话……”
“不对,小甜,不对……”他忘不掉母亲的身影,忘不掉自己是如何选择工作而放下母亲,忘不掉踏进灵堂瞬间的冲击感……这是一种永生难忘的遗憾。
“你帮助了很多人,我相信妈如果尚在人世,也会要你去破案,而不是送她走人生的最后一程。”她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到灵堂后,透过玻璃凝视母亲的遗容。“你看妈的睑多安详,她一定很庆幸,她能完成所有心愿,了无牵挂地离开。所以阿慑你也要振作,不要让妈死了还为我们牵挂。”
真的,柳慑透过玻璃看着母亲的脸,像是静静地睡着,没有痛苦,确实很安详……这个为家奉献了一生的女人,不曾享过清福,不识人间奢华,却对这忙碌的一生感到无比满足。
“妈——”灵堂后响起哀恸欲绝的声音。
母亲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无非是要他无后顾之忧的工作,帮助更多人。他会的,他会维护治安,当一个好警察。而且,他不会再疏忽任何一个家人,从今而后,他会更谨慎、努力地去做每一件事,把家庭、工作都顾好。
办完丧事,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柳家突然少了一口人,变得冷清许多。
柳慑从警局回来,站在门口,看着两层楼的透天厝,二十年的老房子了,记得母亲还在时曾担心他娶妻生子后,孩子超过两个,房间就不够了。
那时他还计划翻新重建老房子,反正他早就觉得旧房子的格局不好,为了预留停车位,一楼只有客厅和厨房,三间卧房都在二楼。母亲年纪越大,爬楼梯越辛苦,重盖的话就可以挖个地下室来停车,一楼给母亲留间房,让老人家不必每天爬上爬下,二楼是小俩口的天地,三楼再让小孩子去折腾。
对于这个家他曾有过很多梦想,可是现在……房子没变,格局一样,他却觉得一眼望去好空旷。
“阿慑。”田甜听到车声,为他打开大门。“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没有,我……”他走到一半,突然一拍额头。“糟糕,我忘记给你带冰淇淋回来了,我现在去买。”
“没关系啦,阿慑,明天再买也可以。”她又不是非吃冰淇淋不可。
“不行。”意外随时在发生,所以他要把握每一分钟,做好每一件事。他转身往外跑。“我去一下便利商店,很快就回来。”
“阿慑……”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固执?田甜先回厨房把瓦斯炉关了,穿上鞋子,跟着跑向街口的便利商店。
“小甜?”他已经拿了两盒冰淇淋在排队等结帐。“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都跟你说明天再买了,你非要跑一趟。”她嗔他一眼。
“你喜欢吃嘛!”跑点路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能让她开心。有过失去母亲的遗憾已经够了,他不会再犯下疏忽亲人的错误。
“你啊……”她走到货架边,又多拿了一包鱿鱼丝、一包牛肉干、半打啤酒。“既然来了,就把自己喜欢的零食一起买了,别光顾着我。”
他笑着接过那些零食,一起结帐,两夫妻手牵手散步回家。
“小甜,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星空下,他与她的背影拉得老长,看似贴得很近,却有一种莫名的寂寥。
“嗯?”她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觉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