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沉重,闭上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良久,她睁开眼睛,只看到打开的窗子外,月华如水,夜色温柔未阑珊。尹琮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惜芷在他颈窝里轻笑:“陆大哥,你永远都是这么温柔!就像……”尹琮问道:“就像什么?”惜芷轻轻地道:“就像今晚的夜色。”尹琮轻轻放开了她,脸上犹有泪痕,却还是望着惜芷。惜芷笑道:“你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要去看窗子外的夜色呢!”尹琮轻轻一笑,对惜芷道:“我眼前的人,可比那夜色好看多了。”惜芷脸上发热,知道自己又不争气地脸红了,她微微低下了头掩饰,却听尹琮柔声道:“怎么,我将来的妻子还怕我看到脸红么?”惜芷忙地捂上了脸倒在床上,陆尹琮声音本就和润如玉,此时他柔情款款地说话,又是说的这样一句话,惜芷不会武功,都觉得浑身筋脉要断。尹琮哈哈一笑,轻轻将惜芷拉起来,拿起掉在床上的巾帕,又给她敷脸。
惜芷问道:“你腰上的伤口,现在怎样了?还疼么?”尹琮笑道:“来客栈之前,你已经问了我不下十次了!本来就是小伤,你现下又说一辈子不离开我了,那我就全好了!”惜芷听了这话,脸上又飞上了一层红云。尹琮坐在惜芷身旁,惜芷心中安定,将头枕在他的腿上,轻轻摆弄他膝上的裤子,只听尹琮轻轻道:“真想和你就这样待着。”惜芷轻轻一笑:“这样的时候以后多的是。”尹琮轻声叹:“但愿如此。”惜芷觉得尹琮声音里有一丝轻轻的苍凉,蓦然懂得尹琮话里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以后要完成反元大业,他两个难免经常分离,惜芷轻轻在他腿上拍拍,柔声道:“以后陆大哥去哪儿,我就跟着去,要不我岂不是负了我今生不离开陆大哥的诺言!”陆尹琮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又是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他轻轻抚着惜芷的后背,轻声道:“你想要离开我呵,我还不许呢。”惜芷一笑,双目亮亮的,望着窗外泠泠似水的月华。忽地想起那夜新安江上,船舫里内舱的白帘上映出了他的清影,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斯音良久不散,她曾想象过这是怎样的一位俊朗男儿。而现在,她与他两情相悦,她枕在他的膝上,二人即待终成眷属。
第69章 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2)
却说二月十三这晚,陆尹琮和阮惜芷互相交换了心意。两人虽情投意合,可还是互相谨守男女之规,未越雷池一步。是时二人所在之处,已然离四川省和湖广省交界处很近,因为四川多山,是以路不好走,二人还要躲避张天阡的追捕,只能挑一些小径僻路走,所以这段路程二人才走了这么久。好在两人马上要进湖广行省,路便好走得多了,他们还有这匹神驹相助,与厓海会兄弟相聚便是指日可待的事。第二日陆尹琮和阮惜芷又上路继续奔走,情至深处,二人哪觉得这快马加鞭的时光辛苦?都是软言款款,柔情深深,心中无尽的快意喜乐,再加之尽收眼底的无限风光,二人只恨这浓情蜜意的道路不够长!黄昏时,二人行在一处湖边,绯霞将落,倒影在湖面上漾漾,二人下马在这湖畔徜徉。尹琮回过头,看着清风将惜芷的鬓发吹乱,他轻轻地替惜芷理了理,惜芷双目漾起几许柔情,她眉眼一弯,轻然扑进了陆尹琮的怀里,低声喃喃:“陆大哥,你待惜芷真好,我今生可怎生报答你!”尹琮淡然微笑,抚着惜芷的后背,嗔怪道:“你若要报答我,那我就要无地自容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现在快到湖广的中部了,等回到了清远,我们即刻想法子去救怜玉姑娘,把怜玉救出来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惜芷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感动的是陆尹琮时时刻刻挂念着怜玉,看来他是真切地把自己装心里的;甜蜜的是他如此坚决地要与自己成亲,这份情意让她心中无比欢喜。
话分两头,却说那乔洛怯和怜玉也于这二月十四来到了湖广行省。他俩虽没行成亲之礼,可也确实是一对小夫妻了,二人这一路上当真是好不恩爱!却道那芙蓉客栈的掌柜确是给了那乔洛怯五百文钱,乔洛怯虽不知道是谁给的,但是有钱岂有不要之理?当即受了。二人有了这五百文钱,一路上再不用担心路费的问题,他俩哪里知道,这钱正是那厓海会的二将军陆尹琮因缘巧合给予他们的呢!
却说这日两人行在路上,怜玉道:“这一路上也没碰上小姐和陆爷,也是不巧!”乔洛怯道:“是啊,着实不巧!”他左臂轻轻环住怜玉的腰,低声道:“我们到了厓海会后就成亲。”说罢轻轻咬了一下怜玉的耳朵。怜玉满脸绯红,一颗心要跳出到腔子外,她嗔道:“你也不好好骑马,待会儿害我摔下马了。”乔洛怯轻轻一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摔下马!”怜玉轻声道:“到时候到了厓海会后,不要着急说要成亲的事,要和各位将军先见过面,多亲近亲近,这才是正理。”乔洛怯狡黠一笑,道:“这是当然。说实话,我要是看到了我的那些兄弟们啊,几乎都要把你忘了呢!”怜玉回过头,秀眉微竖,俏目瞪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好,那我们今晚就找客栈讨两个房间住就好了。”乔洛怯微微一笑,低头在怜玉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怜玉一张脸登时红若艳霞,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乔洛怯,低声道:“能不能说些正经的。”乔洛怯道:“可以啊,正经的就是我老老实实地听你的话,到了厓海会后,绝对不着急提成亲的事。”怜玉微微点头,随即又笑道:“那乔将军要是总也不提也不成啊!”乔洛怯轻轻吻了吻怜玉的头发,低声喃道:“我怎么舍得……”怜玉微转过身,双臂吊上他的脖颈,未敷朱的唇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此时正奔走在一片荒芜的平地上,忽地,乔洛怯喝停了马,他喃喃道:“奇怪,前面有打斗声。”
两人徐徐策马前进,不到片刻功夫,怜玉也听到了这打斗声,又近了三四里路,前面烟沙滚滚,叫喊声一片,只见三四十人将一个人围在当中,正在拼杀打斗。
乔洛怯一下子认出那被围在当中的人正是务起!而在他身周与他打斗的却是一队蒙古兵。乔洛怯更不搭话,长剑蹭地脱鞘,只见剑的白光如一道洪流一般向那打斗圈子中冲去,乔洛怯扎身在那些蒙古人中,顷刻之间伤了几个人。他一望,却见务起浑身是血,显然是拼杀了好一会儿,他跌跌撞撞,双腿站不稳,拿长剑的手兀自颤抖不定。
务起见来援是乔洛怯,不禁大喜,握住身上的伤口退到一旁。怜玉素来不喜此人,但此时还是下了马,要给他包扎。务起皱眉道:“小女孩不要过来,待会儿伤到了你怎么办!”怜玉听了,眼见着他这是瞧不起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股怒气,她微一哂笑:“好,我退到一边儿去。”
乔洛怯舞起长剑,剑光泠泠如水,一泓一泓地向敌人涌去,登时,那个被他刺中心口,这个腿上吃了一剑,荒野之上,竟是充斥着一片惨嚎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只见一大片蒙古人横地不起。
怜玉拍手笑道:“大哥,你真厉害,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杀死了这帮蒙古鞑子。”她边这般说,边用眼睛横那务起,意思是你也太过不及我大哥了。乔洛怯跑过来,蹲下身查看务起伤势,只见务起身上至少有小十处伤口,都是往外汩汩冒着热血。乔洛怯对怜玉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给务大哥包扎?”怜玉嗔怒道:“哦,你怪我!是他自己不教我过来的。”务起对乔洛怯道:“兄弟,你这功夫真好!怎么只在那镖局里供事?我看,你这功夫都能……”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冒犯了,却不知兄弟有没有此心。”乔洛怯问道:“务大哥说什么?”务起淡淡一笑:“我想说你这功夫都能进厓海会了。可我不知兄弟有没有落草之心?”乔洛怯听了,心中一喜,但还是记挂着不能教他知道自己不是梨远镖局之人一事,于是微微一笑,道:“务大哥太抬举我了,我还是安安分分地在这镖局里给我们总镖头做事罢。”于是便撕下自己的衣袍,给务起包扎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务起听了他这话,不由得为乔洛怯感到遗憾。
第70章 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3)
乔洛怯问务起道:“务大哥怎么和这帮鞑子打上了?”务起微微一笑,道:“你此番能帮我,杀了这么多蒙古人,又口口声声地称他们为鞑子,这番作派,倒真不像一个小镖师,倒像是个反元之人。”乔洛怯讪讪一笑,怜玉道:“我乔大哥素来有英雄气,这和他做什么的无关!他们总镖头也让他遇事忍耐,可他见了这些鞑子怎么忍得住?好在,他们总镖头也不怪他。”怜玉向乔洛怯使了使眼色,乔洛怯忙道:“她说得对。”那务起叹道:“说来今日要不是有乔兄弟相助,恐怕我就被这帮狗鞑子鹰爪给杀死了,那可叫死得冤!”他的伤口又疼起来,他恨恨地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看到这些鞑子就来气,非要与他们打上一番不可!本以为自己可以打过他们的,可没想到这帮人也有两手,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显是在慨叹自己廉颇老矣。
乔洛怯将务起扶上了他自己的马,自己在他后面扶着他,而怜玉自己骑那匹红马。她问乔洛怯道:“我们不埋了这帮蒙古人么?”务起道:“有什么好埋的!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无葬身才对!”怜玉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三人两骑缓缓离去。
为了照顾务起的伤,乔洛怯故意行得很慢。行到深夜,大道旁只有几片稀疏的小林子,林中的树却已茁茂。不远处,在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一个茅草房,乔洛怯道:“务大哥的伤必须好好包扎一下,我们且到那里歇息一晚。”怜玉道:“我看啊,还不如连夜赶路,让他早点看到他的娇妻,让他的娇妻来伺候他不就得了。”那务起听这话说得不敬,横了怜玉一眼,怜玉看到,心中有气,乔洛怯道:“那怎么行!你也是受过伤的人,你受伤了还想继续赶路么?”怜玉听了这话,忽地想起芙蓉客栈那夜,自己与他初尝男女****,心中柔情忽动,不禁心软,又加之乔洛怯这话说得实在让人无法狡辩,她只得哼了一声,自顾自地骑马向前跑去。
夜已深深,半些儿月光也瞧不见。三人拴了马,来到这茅草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乔洛怯将茅草铺到一处木榻上,将务起扶过去躺下。他道:“务大哥,我去烧些热水来,待会儿好给你处理伤口。”务起点头,乔洛怯和怜玉自去里屋生火。
两人蹲在一个破旧的灶台前,怜玉噘着嘴生火,乔洛怯笑道:“怎么了?”“噌”地一下,火苗蹿出,点燃了茅草,将怜玉的眉眼照亮。乔洛怯看到火光中的怜玉清秀异常,即使微蹙着秀眉,也带着娇媚可爱的灵韵。他轻轻握住怜玉的手,怜玉微微挣脱了开,乔洛怯轻笑道:“没想到我的小怜玉这般好看。”怜玉道:“平时你没见过?这时候又说什么媚俗话来讨好我!”乔洛怯“唔”了一声,轻声道:“在暗处看你和在火光下看你肯定不一样啊!”怜玉何等聪慧,他这般一说,她登时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立时小脸儿就红了,俏目含怒道:“你别说这些没用的。”
这屋里有口大缸,虽然废弃了,可里面还是有少许清水,怜玉便烧上了水。乔洛怯又去握怜玉的手,怜玉还是挣开了,乔洛怯笑道:“我知道我的怜玉为什么不高兴了。”怜玉没答,乔洛怯悄声说:“你是因为今天晚上不能……”乔洛怯没等说完,怜玉就一拳挥过去,羞红着脸道:“你也太没正经了!”这一拳被乔洛怯牢牢抓住,怜玉挣脱不得,只得别转过头来不看他,娇怒在容,却别有一番媚丽的温柔。乔洛怯握着她的手,慢慢凑上前来,怜玉轻轻退了几步,可她后面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堆茅草,她退无可退,而乔洛怯的气息在慢慢蔓延过来,一双深情的桃花目里好像有月河星海在缓而流动。
乔洛怯轻轻吻了吻怜玉的唇,低声道:“务大哥人还是不错的,他是玄门帮,我是厓海会,我们做的是一样的勾当。”他搂住怜玉的腰,将脸贴过去,压声道:“别生气了!”怜玉在他怀里,左右都逃不得,一听他这话,心中倒一宽慰,眼见着他凑上前,怜玉将头微微别转,轻轻羞赧地笑了一下,乔洛怯见她笑了,轻轻拿额头顶一下她的额头,怜玉笑着将头别开,乔洛怯就又笑着碰了一下她的秀额,还亲了一下她的额角。
火苗跳跃着,映着两人的面容,二人一番柔情蜜意,只觉得这小小的屋中,竟充斥着无尽的安宁喜乐!怜玉笑着轻轻推开他,泠泠的清波在乔洛怯脸上滚了滚,转成千重妩媚,万般柔情。她轻轻“哼”了一声,乔洛怯问道:“怎么了?”怜玉道:“我就是不喜那人,一副瞧不起女子的样子,哼,要是没有女子,哪有他来!要不是你啊,哼……”乔洛怯道:“你便要怎地?”怜玉道:“要不是你,我非放火烧他,吓吓他不可,看他还是不是这般倨傲!”乔洛怯听了这话,脸色一黑,道:“你怎可放火烧他!这也太过残忍!”怜玉笑了一下,道:“我说着玩的,再说了,有你在,我也有这心没这胆了。”乔洛怯哼了一声,道:“有这心也不行!”怜玉不忿道:“我有这心也不成?好啊,那你看看我这小女子有没有这胆罢!”她说这话是在和乔洛怯抬杠,别说她没这胆,就算是有,她也不可能有放火烧那务起的心思。当下乔洛怯听了,知道怜玉是在逞口舌之快,也不理她,正巧这时那水烧开了,他便将水倒在一个盆子里,灭了身后的火,端水出去准备给务起处理伤口。
乔洛怯给务起处理了一下手臂和腿上的伤口,然后务起脱光上身,乔洛怯发觉这务起身上除了有几处刀伤之外,竟有几处微小划痕发青。乔洛怯道:“不好,务大哥,你中了鞑子兵器上的毒了。”务起一看,心头一冷,喃喃道:“我说身上怎么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原来那鞑子的暗器上有毒!这伤口不疼不痒,倒是有点发麻。”乔洛怯皱起眉头,道:“解药肯定在那些鞑子身上,我现在便回去取!”务起连忙道:“兄弟,那些鞑子没有被埋,现在估计已经被官府的人知道了,你这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乔洛怯道:“不碍事的,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我杀的人,总要回去看看,碰碰运气,要不你这毒怎么办!”说着不等务起再劝,便起身出了门。怜玉连忙追出来,出了门便一把拉住乔洛怯,轻声斥道:“乔大哥,你做事太过鲁莽,这是我最担心的,凡事不问青红皂白,不筹划个清楚,便由着自己性子来!你这样迟早会铸成大错!”乔洛怯道:“怜玉,你且放心罢!有这红马,我打个来回也用不了多久。”怜玉哼道:“你说你用不了多久,万一你迷路了,找不到那地方了呢?万一那些死人已经被埋了,鞑子兵埋伏好就等你过去了呢?”乔洛怯道:“你也考虑得太多了!那地方那般偏僻,哪能那么快就被鞑子兵发现了!”他拍拍怜玉的肩头,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和务大哥争闲气啊!”他翻身上了红马,那马一声长嘶,便向来路绝尘而去。
怜玉沉沉叹了口气,仰头望天,只见夜色墨染,星月了无踪影。回到茅草房中,她看见了务起,心头不禁想:若是没有你,我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