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点头,身体前倾,做出一个倾听者的姿态:“请讲。”
利江澎真诚缓言:“如果我有意请陆检跳槽,担任我旗下集团的法律总顾问,可算冒昧?”
陆辞怔住,这完全出乎他所有的预料,他料想利江澎会叮嘱关于温遇河的事,这对他来说只是非常小的事情,正常工作范畴内的举手之劳,所以赴约,哪知……他一时难辨真假,更不知道这老狐狸究竟为什么要这样。
远处咿咿呀呀地正唱道:“一边蝶飞舞,往来花丛间;一边是蜂儿逐趁,眼花缭乱……”
陆辞只觉得自己也被利江澎搞得眼花缭乱,他收拢心神,抿了口茶水,浅浅道:“利总说笑了,这么大的集团,应该多的是法律人才,哪里还需要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检察官来担任顾问。”
利江澎摆摆手:“那怎么能一样,都是学生,有人清华北大,有人北大青鸟,都是法律工作者,也分各个不同的赛道,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像陆检这样,从正统体制内出来的,了解政局的法律人才。”
陆辞觉得利江澎实在抬爱了,他哪里懂什么“政局”,但这份跳槽约,又确实很值点分量,不说别的,一年的薪水,也许抵得上他十年的工资。
他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利江澎给他把酒杯满上,说:“这件事也不必现在就答复,你可以慢慢考虑,总顾问的薪资你提,我应该都没问题。”
陆辞笑了笑,敬了利江澎一杯,烈酒入喉,他心里想的除了钱,还有他更看重的东西——一旦答应了这个约,他就彻底远离权力中心了。
检察长、法官,这些他曾经梦寐以求获得的职业光环,就再也不可能了。
钱与权往往不可兼得,这是道很大的选择题。
利江澎的话只是点到为止,后面再也没提过,一顿饭又恢复到轻松闲聊的状态。
倒是在最后快结束的时候,陆辞主动说:“上次落英山公墓那件事,调查的结果我也告诉过您了,没有温遇河去墓地的实证,我也很难去执行取消假释。”
利江澎大度摆手:“小事情,也是我自己情绪激动,小宁生前朋友多,有人去看他是很正常的事,是我过虑了。”
“不过,”陆辞说:“您放心,温遇河这个人我会看牢的,我不能保证他不再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但只要他做了,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好,”利江澎跟他碰了一杯:“有陆检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对我儿子做出那样的事,法律却对他格外宽容,我心里的感受,我想陆检应该明白。”
“我明白。”陆辞心里觉得,他主动提起这事,主动给利江澎这样一个“承诺”之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这样,即使他最终拒绝掉利江澎的那份昂贵的“心意”,但至少可以用这件事来做弥补抵冲,他心里觉得是平衡的。
他还是想要这份在利江澎这样的人物面前的这一份,平衡。
饭后,利江澎让司机送陆辞,沈原开车载他回
车内沉寂少许,沈原低声问道:“利总,请陆检当总顾问的事,是真的吗?”
他身为利江澎的贴身助理,工作生活都一手揽括,怎么从来没听老板提起过这事?
利江澎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眼,望着驾驶位的背影,反问:“你认为呢。”
沈原瞬间脊背绷直,思索片刻,说:“我明白了。”
利江澎笑了笑:“陆辞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又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正好他经手了小宁的案子,又有什么值得我这么费心。”
“是,”沈原一点即通:“陆辞重权甚于一切,他是不会来总集团总顾问的,但是这样的请,最能满足他的虚荣心,甚至比送他名贵手表更能拉近他的距离,还是老板高明。”
“你要记得,野心太大又毫无背景的人,最好利用。”利江澎看向车窗外,浮华都市在眼前浮光掠影:“不过,他倒也称得上是个合格的棋子,悟性好,肯上道,如果通过他就能解决掉一些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3章束手无策
槐金巷司法所的月度普法考核如期来临。
司法所的一楼全都改成了考场,一群年龄各异的成年人在间隔开的考场内闷头大考,有人暴汗淋漓眉头紧皱,有人神情闲适奋笔疾书,秋焰和其他几个矫正官都兼任考官,在几个考场内来回巡视,他特意在温遇河身边停留得比较久,但温遇河坐在几排长条桌的正中间,秋焰看不清他的卷子上究竟写了些啥。
字倒是写满了,就不知道是不是鬼画符。
这大概是温遇河唯一一次没在这儿打瞌睡。
一个半小时考试结束,各考场收卷,统一交给盛淮南密封,再由他分发给各个社矫官做批改,虽然只是内部考核,但流程跟严谨度跟高考很像——每个批卷的考官是看不到考生姓名的,以免徇私舞弊。
矫正对象们三三两两从考场退出来,有个年级大概50多岁的中年男人问秋焰的同事:“矫正官,我这次恐怕要挂了……这个会给我取消假释吗?”
同事一瞪眼:“你怎么回事?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复习要复习,又不是昨天才通知今天要考试,你们来第一天就说了,怎么就不知道多看多背呢?”
秋焰一抬头,正对上从大教室里出来的温遇河,用眼神询问他考得如何,温遇河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秋焰又听到那哭诉的男人说:“我看了也背了,每天都在背,矫正官,我年纪这么大了,记性本来就不好,以前就没念过什么书,现在叫我来背这些,我哪里记得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