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旺达一直像巧克力的味道,有一天突然被人咬了一口,伤口处带着血丝,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努力消除创伤。
这块巧克力的味道
想去卢旺达,最初只是因为一部名为《卢旺达饭店》的电影。
1994年的卢旺达种族大屠杀让人们牢牢记住了这个世界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东非小国,和那场骇人听闻的种族大清洗。当年在书里读到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加之这部《卢旺达饭店》电影,当我一路走到东非时,便决定要来卢旺达看一看。而现在,她就在我眼前了。
盖上乌干达的出境章,前方两百米处飘扬着卢旺达蓝黄绿三色条纹的国旗。我蹦蹦跳跳地来到卢旺达口岸入境处,学着美国大兵的模样回头向乌干达国旗敬了个礼,抛了个飞吻:哦,别了,乌干达!
“您的审批号,谢谢。”卢旺达入境处工作人员指了指表格上的空白处。
“审……审批号?不是落地签吗?”我怯怯地问。
“是落地签,但必须先在官网预约,通过审批后凭审批号落地签。”
顿时傻了眼。我只知道肯尼亚、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坦桑尼亚东非这五国都可以落地签,却不知卢旺达是东非五国中唯一一个“有条件的落地签”。换做平时,对于签证一向谨慎的我自然会早早在网络上查好信息。但自从进入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后,网络成了稀罕物,不知不觉中,我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触碰到无线网络了。
看着已然盖上乌干达出境章的护照,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向工作人员求情,无果。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到了允许落地签的国家口岸却不得入境。
得知需要三个工作日完成审批,我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小算盘在飞快地运转着。
现在该怎么办,返回乌干达?已经盖上出境章了,还能回去吗?是算旧签证还是重新付一次落地签证费呢?回去后是在边境小城等着审批,还是干脆改道直接去坦桑尼亚?如果等待审批,万一周末前没出结果,岂不是还得等到过了双休日?这时间早已够我挪去坦桑尼亚了。我的卢旺达,就这么放弃她吗……
“我劝你呀,还是先在官网申请,要求加急。明天再来看看,也许就批了呢。”出入境处一位小伙边说着,边拔下自己的网线递给我,让我完成申请。另一位小伙则掏出电话借给我,让我打去总部要求加急审批。怕我不放心,又帮我向总部发了封邮件,再次要求加急。
这么一番折腾,我觉得“希望”这只鸟儿又飞起来了。横竖已经如此,明天再来闯次关吧。我给自己鼓了鼓劲,转身走回乌干达的怀抱中。明明两小时前还抱着也许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她的心情向她飞吻道别。
乌干达出境处的大爷听了我的遭遇,点点头,在我的乌干达出境章上写了个“cancel”(取消)。
“明天你来的时候先去卢旺达那边儿问问能过去了不,能过了,再回来盖出境章吧。”
如果事情总那么顺顺利利就不是现实而是童话了。第二天大早,卢旺达出入境处的小伙子帮我查阅官网,冲着我耸了耸肩。
审批未出。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站在窗口处两眼无神的发着呆。看着眼前匆匆忙碌着的人群,出境、入境、填表、交表……无事可做的我仿佛是个隐形人。
在卢旺达与乌干达交界的陆路口岸这样的偏僻角落,多少年也见不着几个东亚姑娘。出入境处的卢旺达小伙子们也不免对这个傻站在口岸呆若木鸡的东方脸孔好奇了起来。一群黑人小伙为我出谋划策。
“问问头儿,看看有什么办法……”
“借你电话,再打去总部问问……”
一阵七嘴八舌之后,出入境处长官——一位英俊的黑人小哥站了出来,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急。拎起听筒,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过去。旁边的胖小哥戳了戳我,小声说:“别担心,我们头儿在打电话为你求情呢。”
终于,长官放下了电话。
“没有大问题了。先喝杯热牛奶吧,我想,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会。”
在窗口办公处后侧过道里,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甜牛奶,吃着香喷喷的恰帕提饼,有些受宠若惊。路过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和我打个招呼,聊上两句。长官在忙碌之余,也乐呵呵地听我聊起旅行见闻。
等待了大约三小时,长官递给我一封刚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纸还热乎着。放眼一看,正是我期待已久的审批。
我快速地数好30美金,递上签证费,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感恩戴德地把钞票付出去。
“你是本口岸多年来唯一一位得到VIP待遇的人。”长官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福兮,祸兮。旅行中,永远猜不透下一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我精神抖擞地回到乌干达一侧补上了出境章,哼着小曲,踢着正步,迈进卢旺达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