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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荀子以前的儒家2(第1页)

人的本质是同善的。上文引孟子一段中的“才”便是材料的材。孟子叫做“性”的,只是人本来的质料,所以孟子书中“性”字、“才”字、“情”字可以互相通用(参看上节情字下的按语。汉儒董仲舒《春秋繁露?深察名号篇》曰:“如其生之自然之资,谓之性。性者,质也。”又曰:“天地之所生,谓之性情。……情亦性也。”可供参证)。孟子的大旨只是说这天生的本质,含有善的“可能性”(可能性说见八篇末章)。如今先看这本质所含是哪几项善的可能性。

(甲)人同具官能。第一项便是天生的官能。孟子以为无论何人的官能,都有根本相同的可能性。他说:

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故龙子曰:

“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礼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告子》)

(乙)人同具“善端”。?董仲舒说(引书同上):“性有善端,动之爱父母。233

善于禽兽,则谓之善。此孟子之善。”这话说孟子的大旨很切当。孟子说人性本有种种“善端”,有触即发,不待教育。他说: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公孙丑》。参看上文所引《告子篇》语。那段中,辞让之心,作恭敬之心,余皆同)。

(丙)人同具良知良能。孟子的知识论全是“生知”(Knowledge?a?riori)一派。所以他说四端都是“我固有之也,非由外铄我也”。四端之中,恻隐之心、羞恶之心和恭敬之心,都近于感情的方面。至于是非之心,便近于知识的方面了。孟子自己却不曾有这种分别。他似乎把四端包在“良知良能”

之中;而“良知良能”却不止这四端。他说: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尽心》)

良字有善义。孟子既然把一切不学而能不虑而知的都认为“良”,所以他说: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离娄》)

以上所说三种(官能、善端及一切良知良能),都包含在孟子叫做“性”的234里面。孟子以为这三种都有善的可能性,所以说性是善的。

(2)人的不善都由于“不能尽其才”。人性既然是善的,一切不善的,自然都不是性的本质。孟子以为人性虽有种种善的可能性,但是人多不能使这些可能性充分发达。正如中庸所说:“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天下人有几个这样“至诚”的圣人?因此便有许多人渐渐的把本来的善性湮没了,渐渐的变成恶人。并非性有善恶,只是因为人不能充分发达本来的善性,以致如此。所以他说:

若夫为不善,非其才之罪也。……或相倍蓗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

推原人所以“不能尽其才”的缘故,约有三种:

(甲)由于外力的影响。孟子说: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告子》)

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同上)这种议论,认定外界境遇对于个人的影响,和当时的生物进化论(见第九篇)颇相符合。

(乙)由于自暴自弃。外界的势力,还有时可以无害于本性。即举舜的一生235为例:

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

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尽心》)但是人若自己暴弃自己的可能性,不肯向善,那就不可救了。所以他说:

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

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离娄》)又说: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日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告子》)

(丙)由于“以小害大,以贱害贵”?还有一个“不得尽其才”的原因,是由于“养”得错了。孟子说:

体有贵贱,有大小。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告子》)

哪一体是大的贵的?哪一体是小的贱的呢?孟子说:

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236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

此为大人而已矣。(《告子》)

其实这种议论,大有流弊。人的心思并不是独立于耳目五官之外的。耳目五官不灵的,还有什么心思可说?中国古来的读书人的大病根正在专用记忆力,却不管别的官能。到后来只变成一班四肢不灵、五官不灵的废物!

以上说孟子论性善完了。

三、个人的位置。上章说,《大学》、《中庸》的儒学已把个人位置抬高了,到了孟子更把个人看得十分重要。他信人性是善的,又以为人生都有良知良能和种种“善端”。所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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