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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折断的翅膀2(第1页)

几天之后我厌倦了孤单独处,也看累了书的愁容,于是登上马车,直奔法里斯·凯拉麦家而去。当车子行至人们常来游玩的松树林时,车夫调转马头,离开大路,一阵小跑,拐入一条柳荫走廊,两旁绿草葱茂,葡萄藤架枝叶繁茂,四月的鲜花张着口绽现出微微笑容,红的像玛瑙,蓝的像祖母绿宝石,黄的像金子。

不大一会儿,车子便在一座孤零零的住宅前停了下来。那座住宅周围是个大花园,树木枝条相互搭肩拥抱,空气中散发着玫瑰花、茉莉花和素馨花的芳香。

我刚在花园里走了几步,法里斯·凯拉麦便出现在宅门口,走来迎接我,仿佛响在那个孤零零地方的车马声已经宣布我的到来。老人笑容满面地表示欢迎,随之把我带进客厅,像一位思念心切的父亲那样让我坐在他的身旁,开始和我交谈,细问我的过去,探询我未来有何打算。我一一回答老人的问话,语气中充满美妙梦想和雄心宏愿的音调,这也是青年人在被幻想推上艰苦、麻烦频频而至的实际工作岸边之前惯于引吭高歌的调门儿……青年时代生着诗的翎羽、幻想神经的翅膀,青年人凭之飞上云端,看见世间的一切都像彩虹一样,五光十色,耀眼夺目,美不胜收;他们听到世间生灵无不放声唱着光荣与辉煌的赞歌。但是,那诗情画意一般的幻想翅膀不久就会被严厉考验的暴风撕碎,青年们也无可奈何地落到现实世界上;那现实世界是一面奇怪的镜子,人会从中看到自己的心灵那样渺小,那样丑陋。

就在这时,一位少女出现在天鹅绒门帘前,身着洁白光亮的绸衣,缓步朝我走来。她站住后,法里斯老人站起来向我介绍说:

“这是我的女儿赛勒玛。”

老人道出了我的姓名,介绍了我的情况之后,说:

“许久许久没有见到那位老朋友了,如今岁月让我看到了他的儿子。”

少女走到我的面前,眷恋凝视着我的双眸,仿佛想求我的眼神讲出我的真情实况,从中得知我的来意。然后,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洁白、柔嫩,足以与田野上的百合花相媲美。手掌相接触的那一霎那,我的心中顿生一种奇异的新情感,很有些像作家驰骋想象力开始构思诗句时的心情。

我们默默地坐下来,仿佛赛勒玛把一种暗示沉静、庄重的高尚精神带进了客厅。好像她感觉到了那一点,于是望着我,微笑着说:

“家父常常对我谈起令尊大人,多次讲起他俩青年时代的故事。如果令尊大人给你讲过那些往事,那么,我们之间就不会是第一次见面了。”

法里斯老人听女儿这样一说,眉开眼笑,欣喜不已。他说:

“赛勒玛在爱好和主张上都是精神至上者。在她看来,世间一切东西都遨游在心灵世界中。”

就这样,法里斯老人又全神贯注、无限温情地与我交谈起来,宛如在我的身上发现了一种神奇的秘密,使他重新坐上回忆的翅膀,向着过逝的青春岁月飞去。

老人凝目注视着我,试图追回自己青春时代的影像;我则凝神注目着他,梦想着自己的未来。他望着我,就像布满季节变化痕迹的参天大树,俯视着一棵充满雄心大志、盲目生机的幼苗;大树年迈根深,饱经岁月的酷夏寒冬和时代狂风暴雨的考验,而幼苗却弱小柔嫩,只见过春天,晨风吹来便瑟瑟颤抖。

赛勒玛默不作声,时而望望我,时而瞧瞧父亲,仿佛正在我俩的脸上阅读故事的首章和末尾。

白昼叹着气从花园和果林中走过。夕阳西下,留给老人宅院对面的黎巴嫩高山峰巅金黄色的吻痕。法里斯·凯拉麦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令我惊异出神;我在他面前尽情唱着我的青春之歌,使他感到欣悦。赛勒玛坐在窗子旁边,用悲凉的双眸望着我们,一动不动,静听我们谈话,一声不吭,仿佛她知道美自身有一种语言,浑然天成,无需口舌发出的声音与节奏。那是一种永恒的语言,包含人类的全部音韵,使之成为一种无声的情感,就像平静的湖泊,将万川溪流的歌声吸纳到自己的心中,使之成为永恒的寂静。美是一种秘密,只有我们的灵魂了解它,为它而欢欣鼓舞,依靠它的作用而成长发育;而我们的思想,则站在它的面前不知所措,虽竭力试图用语言给它下个定义,将之形象化,但却完全无能为力。美是一种眼睛看不见的暗流,在观者的情感与可见事实之间波涌翻动奔流。真正的美是一种光,发自于灵魂中最神圣的地方,照亮肉体的外表,酷似生命源于果核之内,为鲜花送去彩色和芳香。美是男女之间顷刻之间达成的完全互相理解,霎那间诞生的凌驾于一切兴趣之上的爱慕之情,那便是被我们称为爱情的灵魂倾向。

那天傍晚,我的灵魂理解了赛勒玛的灵魂。究竟是这种相互理解使我把她看作太阳面前最美的姑娘,还是一种青春的醉态,使得我们幻想着根本不存在的美妙图景和幻影?莫非是青春使我二目昏黑,使我幻想到赛勒玛明眸放光、粉唇甜蜜、身段苗条,还是那种明光、甜蜜、苗条打开了我的眼界,以便让我观到爱情的欢乐和痛苦?所有这些,我都说不清楚。但是,我却知道自己尝到了一种在此之前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情感;那是一种崭新的情感,它绕着我的心从容不迫地蹒跚晃动,就像灵魂在创世之前徜徉在海面之上。我的幸福与不幸从那种情感中诞生,如同万物按照上帝的意志轮回出现,转世再生。

我与赛勒玛初次见面的时刻就这样过去了。苍天如此仁慈,并且出乎意料地将我从困惑的奴役和少年的烦恼中解放出来,让我自由自在地行进在爱情行列里。爱情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自由,因为它将灵魂提升到一个人类法律和传统达不到的崇高地位,就连自然法则与规律也无法控制它。

当我站起身来要告辞时,法里斯老人走近我,用真诚感人的声音说:

“现在,你已认识了到这家来的路,你到这里来,应该感到有一种把我引领到你父亲家的信心,应该把我和赛勒玛当成你的父亲和妹妹——不是吗?赛勒玛!”

赛勒玛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她望了我一眼,那一眼,类似于一个迷路的异乡客忽然看到一个熟人时闪现的目光。

法里斯老人对我说的那番话,正是我与他的女儿一起站在爱神宝座前的第一曲,也是以痛哭、哀悼而结尾的天国之歌的序曲。那番话又是一种力量,给我俩的灵魂以激励,我们便接近了光和火。那番话也是杯盏,我们从中饮下了多福河水,也喝下了苦西瓜汁。

我出了门,老人一直把我送到花园尽头。我告别了父女二人,心在胸中剧烈跳动,如同干渴者的双唇触及水杯沿时颤抖不止。

盛燃的白炽火炬

四月过去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常去法里斯老人家,与赛勒玛见面,在花园里对坐长谈,细观她的美丽容颜,欣赏她的天赋才气,静听她那无声的忧愁,只觉得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把我拉向她。那每一次访问,都会向我揭示她的一重新含义和她灵魂奥秘中的一层高深秘密,致使她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本书,我读了一行又一行,背了一节又一节,唱了一曲又一曲,却总也读不完,唱不尽。

神赐予女性以心灵美和形体美,那是既明显而又神秘的现实,我们只能用爱情理解她,用圣洁去感触她,而当我们试图用语言描绘她时,她却远离我们的视野,隐藏到迷惑和模糊的雾霭之后去了。

赛勒玛心灵、形体俱美,我如何向不认识她的人描述她呢?坐在死神翅膀阴影下的人怎么能唤来夜莺鸣啭、玫瑰细语和溪水吟唱呢?一个拖着沉重镣铐的囚俘怎能追赶黎明的微风吹拂?不过,沉默不是比说话更难过吗?既然我不能用金线条描绘赛勒玛的真实相貌,难道恐惧之意能够阻止我用浅薄词语叙述赛勒玛的一种幻影吗?行走在沙漠中的饥饿者,假若苍天不降甘露和鹌鹑,他是不会拒绝啃干面饼的。

赛勒玛身材苗条,穿着洁白长绸裙出现时,就像从窗子射进去的月光。她举止缓慢、稳重,颇有些像《伊斯法罕曲》。她的嗓音低沉、甜润,间或被叹息声打断,就像随着微笑波动,露珠从花冠上滴落而下一样,她的语音由绛唇间滑落而出。她的面容嘛,谁能描绘赛勒玛的面容呢?我们用什么样的字眼、词语,能够描述一张痛苦、平静、被遮罩着的,却不是由透明面纱遮罩着的面容呢?我们什么样的语言,能够谈论每时每刻都在宣布心灵秘密,每刻每时都在向观者提及一种远离这个世界的精神世界的容貌!

赛勒玛的容貌美并不合乎人类所制定的关于美的标准和尺度,而是一种像梦一样的奇异之美,或者说像幻影,或者说像一种神圣思想,不可丈量,无可比拟,不能界定,画师的笔描绘不出,雕刻家用大理石雕刻不成。赛勒玛的美不在于她那一头金发,而在于金发周围的圣洁光环;她的美不在于她那一对明亮的大眼睛,而在于明眸内闪烁出的亮光;她的美不在于她那玫瑰色的双唇,而在于唇间溢出的蜜糖;她的美不在于她那象牙色的脖颈,而在于脖颈微微前倾的形象。赛勒玛的美不在于她那完美的体形,而在于她的灵魂高尚得像是一柄盛燃的白炽火炬,遨游在大地与无尽天际之间。赛勒玛的美是一种诗情画意,我们只能在高雅诗篇、不朽的画作和乐曲中才能看到她的影子。才子们总是不幸的,无论他们的灵魂多么高尚,却总是被一层泪水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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