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崩溃的是,街边出现专供男性使用的简陋版免费露天公厕,无任何遮蔽,男人们径直走过去背对着马路解手,丝毫不在意街上的人来人往,路人往侧面一瞥就可以看到“公厕”中完整的背影。一位诗人说过,在印度,有墙就有厕所,看来所言不虚。更玄乎的是,路边不仅有随处可见的男士“敞篷”公厕,还有男士“敞篷”澡堂。许多印度男性围着长袍,在马路边的露天浴室里洗得不亦乐乎。当然,这些奇景与交通状况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加尔各答的交通不能单纯用“混乱”来形容,应该叫作“恐怖”。印度街头有无数黄绿色的电动助力车,当地人称为Auto车或ToTo车。这种突突车在大马路和小巷里快速穿来穿去,有的在大街上飞速奔驰,像电影里赛车的场景,有的一辆车里塞了七个人,别说坐了,看的人都感觉心惊肉跳,心跳加速。有的小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时时都有小命难保的感觉。
更刺激的是,过马路时,汽车和突突车毫不避让行人,都在疯狂抢路,好像撞上也没关系,这让我在过马路时常常有种自己会死掉的错觉。另外,因为没有禁止在市区内鸣笛的规定,街道上的喇叭惊天动地,差点把我吓哭了。回想起尼泊尔加德满都的交通,比起这里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再想想咱中国的道路,顿时无比自豪:我们的交通是多么地井然有序啊!
印度人口即将赶超中国,并且依然保持着高速增长。大量科学报道指出,再过些年,印度人口将超越中国。然而在印度街头,我有种印度人口已经超越中国的错觉。因为这里的拥挤感常常更甚于中国。印度只有中国三分之一多的土地面积,却有着相当庞大的人口数量,如何能不拥挤呢?
马路边有大量乞讨者向路人伸手。这里的乞丐乞讨钱财讨得理直气壮,语气强硬,更像是在索钱。他们数量之多,几乎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坐在路边等着施舍或者主动追着行人讨钱的人,其中大部分是体格健全者,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却选择乞讨为生,这又是为什么呢?原因是他们是真正的穷人。许多人在街头搭个草窝就当家了,吃睡都在其中,这种现象也与印度教施舍的传统不无关系,人们习惯于救济,习惯了不工作,习惯了他人的施舍。
他不会死了吧?我和小呆看着裹在厚布里躺在街头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没了呼吸。忽然,布里动弹了一下。还好人没事,只是睡大觉而已。
印度街头常见盖块布就当街睡觉的人,他们是真正的无家可归者。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印度人好像在哪都能睡觉,大马路旁,火车站台上,垃圾堆边;下雨也好,刮风也好,噪音巨大也好……盖层布蒙上头就能躺在地上睡去,还特安逸,天塌下来都宠辱不惊。
坐下来吃饭,没吃两口,小呆从咖喱饭里吃出了一只个头很大的黑虫子。忙问老板,这是这么回事呢?
小呆一阵反胃,举起勺子给老板看趴在上面的虫子,想请老板换一盘饭。老板点点头,走过来,换了一把勺子给小呆,回去了。小呆瞬间石化。
想起以前在大学食堂吃饭,吃出了一条长长的虫子,还有一位女同学吃出了烟头,我们当时真想冲进厨房把厨师剁了,想想那长长的虫子和烟头,和那恶心的一盘菜,我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好在领班当时就给我们全换了,而且免费再吃一个礼拜,顺便还送了一盒营养补给品。我们看对方如此真诚的样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们惊奇而又乖张地看着眼前各种超出原有生活经验的事物,原本在大吉岭树立起来的对印度极良好的印象开始崩塌。
萨德街,加尔各答的游客聚集区,位于市中心、印度博物馆旁,旅馆、餐厅、网吧满街。寻了间便宜旅馆住下,名为帕拉贡旅馆,条件简陋,但人气很旺,因为这家旅馆和隔壁的玛利亚旅馆是萨德街最便宜的两家,背包客大都云集于此,住宿费折合人民币人均十几元。这里依然要用大桶装热水洗澡,还只是在固定时段提供。
加尔各答的气温比内陆高出许多,时值一月,行人大多只穿一件衬衫或是薄外套,像是进入了初夏。我将厚衣服叠好塞进了背包底部,洗个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着——短袖衫加上薄拉链衫,之前一直当室内拖鞋的洞洞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我本没有带任何夏装出门,这时小呆翻出一件小号的中性短袖衫借给我穿,这才换上了真正的夏装,有点悲剧了。
旅行以来头一回穿得如此清凉,真难想象,二十多个小时前在大吉岭还裹着羽绒服,这会儿却热得满头大汗、穿着短袖和洞洞鞋,仿佛从东北飘到了海南岛。
英语虽然是印度的官方语言,但并非人人都会说流利的英语。印度有大把大把的穷人,受教育水平有限,无法用英语沟通。因此,问路时要使用特殊疑问句,而不是一般疑问句。比如,如果问:去A地是走这条路吗?十有八九回答“是”,哪怕A地明明不在那条路上,对方依然会说“是”,因为对方根本没听懂,只会用yes回答,装作听懂了。在几次被莫名的指错路之后,我和小呆吸取了教训,改问,去A地怎么走?这样只有听懂的人才会指路。
在街头问路必须寻找看起来像大学生或是穿着体面的人士,他们往往能说流利的英语。可此时又面临另一问题——印度英语的口音。我好不容易适应尼泊尔人的英语口音,一到了印度,又回到了原点。早听闻印度英语之恐怖,亲耳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口音重到极致,我甚至常常以为对方在说印地语,仔细听听,又隐约听出了几个熟悉的单词,原来说的竟是英语。我的天啊,可把我累坏了。
印度人大都不能不区分b和,d和t,一位印度大叔和我们聊天,说着betrol——betrol,我和小呆一脸茫然,不知这个Betrol为何物,最后终于明白大叔说的是etrol(汽油)。我开玩笑说,26个英文字母到了印度能减掉三分之一。更有趣的是,印度人说英语的语速奇快无比,听起来简直像机关枪扫射。曾听雅思老师开玩笑说:印度英语,那能叫英语吗?当时觉得挺逗,现在则想哭。
加尔各答的中心商业区称不上繁华,以至于第一天背着包穿过这里前往萨德街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走过了中心商业区,只偶尔有几幢大楼一闪而过,我本来还想去品牌专卖店逛逛,竟找不到地方。
我在出境前时常会买面食类食品做干粮,出境后就没碰到馒头、包子,好在印度的切片面包出奇地便宜,价格低到让我起跳,一大块沉甸甸如砖头一般的吐司面包只要十几卢比,即两元钱,在国内至少也要八元钱,味道也不错。于是,面包成为我在印度行走时主要的早餐和应急干粮。酒只在酒品专卖店出售,在超市或小店是买不到啤酒的,必须去酒店购买,最便宜的当地瓶装啤酒是60卢比,约7。5元人民币,我不大喝啤酒,所以它贵它的,我过我的。
我们在市中心萨德街找到一家价格特别靠谱的饭馆,每天都去拜会。一份牛肉咖喱饭或鸡肉咖喱饭只需人民币两三元钱,份量巨大,吃得倍儿满足。饭馆老板和工作人员是穆斯林,不忌讳吃黄牛肉,因此每天都能吃到便宜又美味的牛肉咖喱。不过卫生情况就不好说了,继上次吃出一只大黑虫之后,小呆又在另一家饭馆吃到一条活体小虫……
印度人吃饭是直接用手抓食的,但仅限于右手,左手是不碰食物的。一开始我不明白,只听说和如厕有关,不知细节,得知“真相”后无比震惊,此为后话,我始终不习惯用手直接抓油乎乎的咖喱饭放进嘴巴。
印度的炒饭称为biriyani,颗粒很长,再加上两大块牛肉,才30卢比,即不到4元钱。这让我回想起在新疆吃抓饭的日子,有肉的17元,没肉的10元,我舍不得吃有肉的,就花10元吃顿没肉的抓饭……一想到这些,我就对老板说,肉要大份的,少要米,以弥补我在新疆受到的精神“摧残”。
印度人习惯晚食,这是相对于中国人的饮食习惯而言的。印度人的早餐时间是在上午九点至十点,午餐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两点,晚餐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吃完就睡。下午五六点可吃点副食,也就是把中国人的晚餐和宵夜倒过来。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很难想象每天这么晚才吃晚饭,尤其对很多女孩来说,这么晚吃饭就意味着肥胖。
在国内有一种流行的说法,称睡前进食易发胖。因此很多女孩夜里不论多饿都不敢吃东西,害怕发胖。按照这个逻辑,印度应该是个胖子王国,事实上印度人体型并不偏胖,我不由得开始怀疑“睡前进食易发胖”的说法。
一天吃晚饭时,身旁坐了一对印度中年夫妇。大叔听说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兴致高涨地和我们聊天,并详细介绍加尔各答的着名景点,大妈则是忙着拿手机和我们拍照。第二天,我和小呆在马路上又一次遇见这对大叔大妈,两人正手挽着手逛大街呢。这还没完,当天下午在维多利亚纪念堂里,我们第三次撞见大叔大妈。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维多利亚纪念堂是为了纪念维多利亚女皇而修建的,类似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外形又像泰姬陵。当我第一次走进如此宏大的教堂建筑时,恰巧赶上教堂里即将举行婚礼,我和小呆便坐在后排目睹了婚礼的全过程。这是我头一回亲眼看到完整的正统西式婚礼,情景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奏着婚礼进行曲,新娘由父亲挽着缓缓步入教堂,与新郎在神父面前共同宣誓,说“Iwill”,双方给对方戴上婚戒,庄严而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