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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希望不在前方永无止境的黑暗（第1页）

不知是不是乔禾听到了，还是她真的如此打算。一连过了三天，乔禾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徐先生给乔禾诊脉过后，只说乔禾太过虚弱，她前些年生病，将底子全部掏空了，如今又生产一回，简直是从鬼门关前溜达一圈回来。至于会不会醒来，他也没有把握……

按照乔禾之前的话，白铎亲自起草了一份永不相互侵犯的协议，让四儿带到大罗国。道天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就签订了，自此之后，白国跟大罗国之间，相互走动，货币流通，十年之后，贱籍的越国人，也被一纸大赦给除籍回归良人……两国因此数百年平静，当然这是后话。

转眼间到了三百六十四年深秋，距离乔禾昏迷已经走过了三个月，女孩儿名为白然若，取之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芳树，穆若清风。名字自然是徐先生取的，白铎自乔禾成植物人之后就万事不理，整日守在床边跟乔禾说话……他似是不知疲倦，乔禾的生活一切都是他在打理。

以前连穿衣都是别人给穿好的他，五谷不分的他，漱口水都有人端面前的他，亲自伺候乔禾……吃饭、睡觉、如厕……

时光若水，转眼迎来新年，乔禾一直没有醒来……她像是被诅咒的公主，即便王子数次亲吻，她也没有醒来……

白铎整日在她耳边各种保证，可是乔禾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天下大定，可却定不了她的漂泊不安的心……

半个月前乔垣之夫妻带着儿子乔孑泊来看乔禾，林锦亭因为又有了身孕不敢大喜大悲，只拉着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乔禾一个劲儿的哭，就连乔垣之亦是落下眼泪……他将白铎揪出去狠狠打了一顿，白铎没有还手，满地血腥……

白铎被乔垣之打的半死，乔禾还是没能醒过来。

半年之后，徐先生对白铎说：“你放弃希望吧！她……活不下去了。”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时代，一个植物人支撑半年，已经是极限……即便是无尘师父来了，也只说让他准备后事……

他们的女儿白若然一直是离末跟桃核等人带着。因为在娘胎里没有空气太长时间，白若然生下来身体就很差，一直用药水吊着，徐先生说等白若然大一些之后就给她洗髓让他跟随离末学功夫，这样或许能弥补胎带的体弱。

白铎将所有人从屋子内赶了出去，关在房间内一下午……白幽帝屡次下旨召他回京兑现诺言，可是现在的皇位对白铎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只想让乔禾醒过来……

他这边无力焦头烂额，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如果乔禾真的不再了，那生命也将失去意义。白幽帝在白国之内广招能人异士，那些人一听要治疗植物人，连声说治不了，这简直是神仙才有的能力……可惜的是他们都是凡人。

原来，当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的时候，她的生死，完全可以主宰你的一切……原来，当一种感觉深入骨髓，没有幸福，只会让人觉得痛彻心扉……原来，当生命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流逝，最后却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茫然……永远到底有多远，远到我们渐渐失去希望，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白铎走了出来。他看见离末正笨手笨脚的抱着他的女儿白若然，小小的孩子在襁褓之中发出稚嫩的笑声，清脆可爱，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孩子一定很像乔禾，一样可爱，一样纯洁。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一见他过来，离末连忙抱紧孩子，警惕的看着他。

白铎出奇的露出一个笑容，柔柔一笑说道：“让我看看若然。”离末微微蹙眉，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要抢过孩子掐死她为乔禾报仇吧？白铎好像猜出他的心思，苦笑道：“禾儿已经这样了，她拼死保下来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怎么能舍得伤害？”他怎么舍得让禾儿的希望破灭？

至于他的希望……随着乔禾的沉睡，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再会关注，没有人再会如她一样在乎，没有人再会如她一样爱他如命……如他爱她一样……

听他这样说，离末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递给白铎。白铎在接过孩子的时候双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仿若那孩子有千斤重。离末在底下轻轻托住，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孩子扔了。

白铎第一次认真看着手中的小婴儿，这是他们的女儿。那么小小的，嘟嘟着小嘴，瞪着乌黑的大眼，长而纤密的睫毛轻轻卷翘着。此时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丝毫不认生。小手小脚有力的在襁褓里乱蹬，他清楚的感觉到小东西微弱的力量。

谢天谢地，孩子的眼睛没有随他，是黑色的。小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那么小，那么精致，粉妆玉砌，这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禾儿……眉毛很像他，下巴也像，这是他们的孩子……白铎的心就软成一汪水。

抱了一会儿，他恋恋不舍的将孩子递给离末，诚恳说道：“我跟禾儿将若然交给你，请你一定要保证若然的安全，护她长大。”他说着，大礼朝离末拜了下去。

离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铎低着头柔柔一笑：“我终于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禾儿曾经说过，她很想游历天下，去想去的地方，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想趁着她现在还在，我便带她满天下的走走，或许会找一个地方隐居也说不定，有禾儿的地方，就有家……这是我欠她的，剩余的时间，会还给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江山，没有责任……我的心中，满满的全是她……”

看着自欺欺人的白铎，离末忽然感觉眼角一酸。乔禾，这是你拼了命换来的相守，究竟值得不值得？明知道乔禾离开这里，很有可能会立刻死去，他还在欺骗自己，连徐先生无尘师父这样的能人都没有办法……彼时他的心已经死了吧！

禾儿，你快醒来吧！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他为了你真的已经付出太多……

离末抱紧怀中的婴儿，沉声说道：“放弃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白铎呢喃着看向卧室的方向。低头温柔一笑说道：“我现在后悔的是当初我为何那般执迷不悟。总是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徐先生曾经同我说，我为何总是迷茫，为何总是狠心执着，那是因为我一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一直在迷茫着……原来，在我一生的迷途之中，只有禾儿才是我最终的彼岸……”

白铎微微侧目，血色的凤眸内不再冰冷，不再苦涩，不再孤绝，仿佛回到他们相爱时的幸福，满是温柔，满是幸福……

离末忽然感觉，或许他们这一次真的不会再分开了。如今，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们……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彼岸浮生。

恍惚之中，是谁拿浮生乱了流年，是谁乱了谁的心湖，是谁甘愿遗落红尘，是谁执手不松，是谁宁愿沉睡，也要守护一段幸福……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他仿佛看见那个笑的很干净的女子，在编织的梦境中笑着挽着心爱之人的手，在幸福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现在后悔的只是以前不珍惜的日子……这么长时间，谢谢你帮我照顾禾儿。我手上的权利并不准备交出去，我将这一切全都托付给四儿，用来牵制白幽。至于生意……那些都是垣之在管理，后来是禾儿……你也熟悉……也就拜托你照顾……不要告诉若然她的父母真实身份，我怕她恨我……”他说道这里，微微仰头，声音里全是歉意，全是疲惫，全是释然……

“这辈子，我不恨白幽的不顾兄弟情分，不恨越国的趁人之危，我只恨我自己，一直蒙蔽在所谓的责任中找不到自己真正的责任。一直在大言不惭的说我可以抗下所有一切，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直到今天方才明白，原来不是我太强大，只是我真正做不到的事情还没有找到我……”他低低一笑，像是困兽在咆哮，像是暗夜精灵在黑夜中低吟，又像是不周山逝去的亡魂在吟唱……满是悲凉，全是无力……

离末轻轻叹息，用了力气抱紧怀中的女娃。白若然睁着大眼好奇的看着离末，不知是看得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咧嘴发出稚嫩的笑声，短暂的冲淡了房间内绝望的悲伤。

白铎回过神儿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依旧咯咯而笑的女儿，大礼朝离末拜了一拜。离末侧过身躯没有受他的礼，爱怜的摸了摸女娃的头说道：“我答应过禾儿，会用生命守护若然，你不用对我行如此大礼。”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白铎，明明很爱，却总是不珍惜。如今失去了，方才觉得珍贵了，可是已经晚了……徐先生跟无尘师父都说没有希望……哪怕有一点可能，他都不允许白铎将乔禾带走，可是现在，禾儿恐怕最想跟他在一起，过最后的一段日子了吧！

这一生，她最幸福的时候，也止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