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指尖交叉,若有所思。如果他当年真的身体康健,事情是不是全然变了个样子?
他会不会打上借章国东风复兴燕国的主意,他会不会逞着改天换命的底气跟武御貌合神离,他会不会机关算尽反被现实嘲讽,送入阿鼻。
十七岁的他或许得出答案毫不犹豫,然而二十七岁的楚子沉却坐在沙发中陷入沉思。他在章国身上耗了六年的心血,每一点变法的结晶、每一次官职的推敲、跟武御据理力争的一次次争辩……
这个让他大展手脚的舞台,不是他的故国;这个让他一现夙愿的地方,不是他的故国;这个让他从卑贱中走出来,能昂首挺胸重立于世的地方,也不是他的故国。
六年时间,他学会了章地的语言,融合了章地的民俗,连一举一动中都不免带有章地边疆的一点粗犷。
如果身体康健,不愁没有时间一展宏图的话,他还会不会为了章国这么尽心竭力?
大约是不会的吧。
命运真是奇妙,它从来都没有给人说过“大约”、“要是”、“如果”的机会。
傅致远又说:“你和武御也算得上君臣情深了。”
楚子沉大笑起来:“武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说到这里,他突然莫名的有些感慨。“楚某这一生也算离奇,然而每每跌至谷底,就能峰回路转。昔年武君,今朝谨之,皆是如此——楚某何有幸,生逢两贵人。”
在他国破家亡的时候,武御赎出了他,没有因为他脸上的刺字而鄙弃轻贱,反而给了他一片广阔的天空,一个复仇的舞台。
而在他穿越时空的时候,是傅致远救起了他。他为他治疗伤口、提供衣食、教授文字,用一种平静安和的态度让他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尽力让他融入这里,而非格格不入,成为异类。”
傅致远慢慢弯起眼睛:“璋华将我当成贵人?我窃以为不若知己。”
“知己更妙。”楚子沉兴致忽起:“琴酬知己,乐会深交。谨之愿听否?”
“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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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野史
周一开学,第一堂课是语文。
叶梓跟楚子沉混熟后,曾经跟他科普过各科老师的教学风格,表示跟语文老师听课“不用太用心,因为语文老师风格独特,每天开场白五分钟,讲课十五分钟,剩下穿插的二十分钟是扯淡。”
这一个星期来,楚子沉已经充分的领会到了语文老师那特有的扯淡风格——她讲课水平还是不错的,就是喜欢在讲课间隙讲一些别的故事,很多故事都是野史。
例如讲柳永词的时候,她就讲柳永一开始没有考中,是因为跟秦桧结了仇,因为秦桧的儿子强抢民女,为了救下那个女子,把秦桧儿子抽成了一瓶二锅头。
楚子沉:“……”
等到讲念奴娇的时候,她就大谈特谈苏轼的在当时多么声名四海,据说乌台诗案被关押后,太后在宫里跟皇帝闹绝食,说你不能杀苏轼,你要是杀了他我就跟你翻脸。
楚子沉:“……”
刚开始语文老师说过为了趣味性,我给你们讲的都是野史,他还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自谦而已。然而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不信也不行了。
那大胆彪悍的风格,乱七八糟的牵扯,史无前例的想象力,大概也只有“野史”和“扯淡”二字才能概括。
语文老师年近三十,未婚,也许是在学校工作的原因,她至今还保留着几分少女的天真。从她对文人和爱情故事格外偏爱上看,文青的存在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今天要学的课文是《阿房宫赋》。
楚子沉看着标题,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师先照例科普了一下作者的身份背景,所处年代,顺便由杜甫引申了一下他的好基友李白,然后就兴致勃勃的表示:“关于这篇阿房宫赋,我有章始皇的历史的两个版本,大家是想听正史呢,还是想听野史?”
众人齐刷刷的表示,当然还是野史好听。
楚子沉“……不。”不!他想听正史!
难道要他听到自家基友是如何在燕国忍辱负重,后来特意把他赎出来抽他这种一点都不靠谱的故事吗?也许还能顺便加上因为武御心理变态,所以决定建造阿房宫……
他低估了野史的脑洞,也始终没能摸清女人的心思。
这样一个妃子若干却始终不立皇后的、一统天下的第一个皇帝,自然是讲他的爱情故事比较好听。语文老师单手撑着讲台,侃侃而谈。
“传说中呢,武御一生一共爱过三个女人,每一次都是轰轰烈烈,要死要活。但是这货命比较悲催,但凡被他看上的女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楚子沉:“……”不是,武君什么时候为女子要死要活的了……还是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