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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1页）

&esp;&esp;柳大娘在座位上先是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然后愤愤地说：“你刚刚到哪里去了？现在给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老实交待。”

&esp;&esp;有愧咬了咬唇瓣，这事她不能说。

&esp;&esp;放火烧山可是重罪，所谓杀人放火杀人防火，这放火的罪孽仅次于杀人。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是为了救何愈也好，是为了报复郭子怡也好，是为了抢那批粮也好，现在她的身份说到底就是一个还没被发现的纵火犯。

&esp;&esp;她跟狼牙屠夫这些亡命之徒不一样，他们什么都不怕，不怕家规，不怕国法，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怕。现在放火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郭子怡那里，郭子怡这样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全程缉拿嫌犯，如果让人知道是她干的，那她前面便是一条死路，而且这条路还不是她一个人走，连带着这何家上上下下十来人都要跟着她受罚。

&esp;&esp;柳大娘见有愧光垂着眼，半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单薄地身子文文弱弱地站在大厅里，一下子让她悲从心中起，竟落下几滴泪来。她说：“何愈这孩子天可怜见了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他爹那情况你也看着了，这么多年，我不管他是怎么看我，我是一直把他当自己亲儿子看，他跟小六子在我跟前是一样一样的。所以当初他牵着你来见我，我是打心眼里高兴。虽然你出生不好，娘家没个依靠，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瞧你这丫头怪老实，日后跟何愈在一起，能真心实意地跟他好。”

&esp;&esp;说到这里，柳大娘呵呵地苦笑起来，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现在何家出了事，你倒是出狱（下）

&esp;&esp;初春天气，门外却飘起了雪。雪不大，刚落在人肩上便化了。有愧站在府门前，缃色对襟夹袄衣领立起，托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颊。两只葱白似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也没捧个小香炉，光着手去接天上飘的雪，那细细的雪花落在她手心上，立马化成一汪水。

&esp;&esp;丫鬟小红在一旁举着把油纸伞，勉强遮上有愧的半边身子，她呼呼地呵了一口热气，说：“夫人，该进屋了。”她打着寒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有愧今天为什么要在屋外站着，屋外那么冷，屋子里面多暖和，窗户都用棉絮封着，厅里还有烧好的炭火。

&esp;&esp;有愧收回手，揣进衣袖里，“嗯，天冷，是该进屋了。”

&esp;&esp;自从那日放火后，白水城中一时风声鹤唳，郭子怡在城门口加设关口。

&esp;&esp;每日辰时开关，申时闭关，所有从关口出入的人全部搜身检查，男的将衣服给脱了检查身上有没有刺青，女的身上也跟着被摸上几把，美其名曰防止夹带。

&esp;&esp;不过这些规定其实只是为了防一个人罢了，而这个人比原先更嚣张，三日之内连吞了一白水山上的另外两个土匪窝。

&esp;&esp;有愧转过身去，背对着小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是，事情总不会跟人想的一样一帆风顺，总会有些波折。

&esp;&esp;这时，静谧的街上突然传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丁铃声，有愧回头，看见府门前缓缓驶来一辆青色马车，朱红车顶，五根黄铜伞骨之间盛着一片洁白的积雪，积雪又化成了雪水，顺着伞骨低落。

&esp;&esp;有愧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辆马车。

&esp;&esp;这辆车她并没有见过，带着草帽的马车夫她也从未见过，门帘和窗帘全都搭下来掩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瞧不见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可有愧的心偏偏在这个时候飞快地跳起来了，她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她再肯定不过了。

&esp;&esp;往前走开几步的小红发现有愧站在原地，便顺着有愧的眼神看去，看见那辆马车正停在了何家大门前，便问道：“夫人今日有客人上门吗？”

&esp;&esp;有愧摇摇头，“没有。”

&esp;&esp;小红问：“那这马车是哪位大官人的？”

&esp;&esp;有愧又摇摇头，她一遍摇头一遍轻笑，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她答道：“爷回来了。”

&esp;&esp;“什么？”

&esp;&esp;马车门帘被一只手勾开，那只手指节微曲，指节发白，手背上指骨突起，指甲盖干净圆润。这双手并不白皙细腻，但也不黝黑粗糙，很干净，让人安心。

&esp;&esp;门帘撩起，帘后出现一个人，穿一件素净的月白长衫，一头青丝服服帖帖束进一盏玉冠内，微垂首，两道长眉直飞入鬓，凤眸微含，藏光不露，挺直鼻梁自眉心而起，如刀削一般自上而下与两瓣薄唇相接。

&esp;&esp;”是……是爷回来了……“丫鬟小红这才看清来人，惊呼不已，慌忙进屋报信。

&esp;&esp;何愈从车上缓缓下来，好的那支腿先落地，然后伤着地勉强在一旁倚着。车夫瞧见他下来得有些吃力，伸手欲扶一把。何愈抬抬手，避了过去。他在积雪的青石板上站定，抬眼看向有愧，薄唇一扬，噙起一抹笑意。

&esp;&esp;有愧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只看着细碎的雪花飘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化成一点小小的湿迹。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esp;&esp;只要他回来了，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esp;&esp;丫鬟小红将何愈回来的消息传来下去，府里的下人们，还有何老头，都从屋里出来迎接。叽叽喳喳地簇拥在门口，探着脑门想先看一眼，瞧瞧小红这丫头说的到底是不是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