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初其实是个很懒的人,从小到大很多事她都不愿想太多,宁愿让它永远简简单单。或许过得有些糊涂,但又何尝不是难得糊涂?而今,以前不愿深想的问题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视而不见。
木子初鸵鸟般地将解答的时间尽量往后挪,摇了摇头,将药箱塞回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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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木子初的烧还没退,整个人也有点昏昏沉沉,想着明早若是还这样,必须去医院瞧瞧,别是赶上流感的热潮。
她收拾好东西,想到昨晚被摔坏的沐浴露,便顺道拐到附近超市,打算另外买点什么东西当晚饭。正当她纠结着直接买熟食还是买食材回去煮时,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木……子初?”
这声音陌生得很,木子初狐疑回头,只见眼前一人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揉了揉头,很是尴尬很是腼腆地对她笑,看起来就像个大男孩。木子初十分惊奇,别说男人,就是如今的女人也少见如此害羞的。他的脸部轮廓有些熟悉,尤其那笑容木子初隐约有点印象,只是始终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男人似乎意识到木子初并未认出他,笑容微微有些黯然,说道:“我是汪波。”
木子初一愣,好半晌才恍然大悟。汪波,高中同班同学,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是语文科代表。
虽然父亲木正道是语文老师,木子初却对语文不感冒,自然与语文科代表没什么交集。她当下有些歉然道:“不好意思,好久不见。”
木子初高中时属于那种跟谁都玩得来,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贴心朋友的女孩子。课间她跟周围同学随便侃侃,吃饭及放学都与不同班的连沐一块儿,久而久之其他女生也不大会主动找她了。每每看见其他女生呼朋携友一起上厕所,她便万分不解。
而男生那边,能说得上话的不少,但熟的却不多,几乎不认识、说过的话五个指头也数的过来的也是有的。脸皮薄容易害羞的语文科代表汪波显然在最后那类。
“你一个人吗?”
喉咙疼,木子初便尽量避免开口说话,只点了点头。
汪波提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显然只是不想冷场,却不想气氛弄得更僵。他对这种情形有些应付不来,只好又揉了揉头,尴尬地望着木子初,脸也染上点微红。
木子初轻咳一声,无意多说,想着家里似乎还有点存粮,便晃了晃手中的沐浴露:“我要结账了。”
“等等!”汪波连忙叫住她。
木子初狐疑地睨着他,不明就里。不熟的高中同学偶然相见,一般来说不是随便扯几句然后各自散去吗?
“吃过饭没?难得相遇,我请你吃晚饭吧!”汪波脸上愈发红,闭上眼大声道,竟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木子初被自己想到的这个词逗笑了,不想原来当初班上还藏着一位那么有趣的人。她只记得每回早读期间,汪波一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同学们都很给面子地翻开书本,否则只怕这科代表能羞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而这时候,木子初一般都在浑水摸鱼找各种借口避开早读,因此对汪波的印象就更浅了。
“不了,谢谢!”木子初发誓她没有笑。
“……其实我有话要说。”汪波嗫嚅着说出这几个字。
木子初轻咳两声止住笑意,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太像表白的小姑娘,扭捏支吾。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向你道歉。”汪波郑重地道,仿佛这是一件极重大的事,“高中刚入学不久,班里人组织去看电影。当时你坐在我隔壁。”他期盼地望着她,希望能唤醒她的记忆。
木子初一懵,当时她和连沐冷战,压根没留意旁边的是谁。然后呢?
见木子初一脸茫然地望过来,汪波的脸似能着起火来,连耳根都染上胭脂色。他期期艾艾道:“对、对不起,那天我也被吓坏了,才、才会将手放在……你手上。”
木子初愕然,终于想起来了。那天确有一个男生坐在她左手边,将手放在她手上,令她吓了一大跳,出了一身虚汗。原来竟是汪波?!
“对不起,我那些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这句话。”汪波羞愧道。
木子初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实在不敢相信有人因为这么件小事记了那么多年。
汪波话已尽,便没再拦木子初。木子初却犹自出神。她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天所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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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初那时因与连沐分到不同班而跟他闹,虽然明知这无济于事。其实她只不过想连沐安抚她几句,谁知连沐却冷着脸,不以为然道:“木木,你该有自己的朋友圈。”
木子初自译为连沐嫌她烦,一时气不过便不愿搭理他。正好班上同学要去看电影,便一声不吭地去了。谁料看的是一部恐怖片,木子初被吓了个半死,顾不上和连沐冷战,跑回去寻求安慰。
连沐当时在刻一块印章,木子初径自抓着他的手,说:“连沐,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我们不吵架了。”
连沐轻叹,软了声音:“没事了,我在这儿。”木子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连沐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一道掐痕,红通通的。木子初浑不在意地解释了一番,连沐却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你既然怕,以后便别看了。”过会儿,又狠狠地瞪了她手上的红痕几眼,补上一句,“要看也得有我在身边。”
而他当时刻的那块印章成了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上刻:木兮。
收到礼物时,木子初琢磨了很久才半猜半探连沐口风得出“木兮”二字,问是什么意思。连沐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木兮’合起来和‘朽’字有些像,不就指的你这根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