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浴桶放在一处玄底描红的漆屏风之后,兑好温水,又放上洁净衣物,向顾昀行礼,很快退了出去。
顾昀见房门掩好,走向浴桶,动手除去身上衣裳,跨入桶中。
温水将身体包裹着,一阵舒泰。
顾昀将身体稍稍搓洗一遍,把头靠在桶沿上。水汽蒸腾,在烛光下,分外氤氲。鼻间似乎仍能闻到博山炉里的那股香气,若有若无,伴着水雾透入肺腑中,有一股隐隐的惬意。思绪好像也从脑中渐渐溢散出来,顾昀微微眯着眼睛,雾气在上方变幻,似乎勾勒着一片细腻的洁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鼻间忽然多了些陌生的馨香,肩上亦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股柔柔的力道,抚在肌肤之间,只觉一阵酥软,竟有些燥热……警醒掠过脑海,顾昀猛然睁开眼睛,向后回头。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名女子,玉臂裸露,身上仅以薄纱轻围,白腻的肌肤和胸前起伏上的嫣红若隐若现。见顾昀回头,她们似一惊,皆睁着盈盈氺眸,却将红润的樱唇半张,似嗔似羞,声音娇柔如魅:“君侯……”
丹墀
温水的雾气在眼前轻撩,带着丝丝暗香,呼吸也变得被火炙烤着般变得灼热。
顾昀看着她们,心却似被冰水浇下,倏而冷却。
“出去。”他转过头去,嗓音带着胸腔的低鸣,平静而沉厚。
两名女子讶然相视,一女眼波微动,片刻,抬起柔若无骨的手伸向他的背上,语声绵绵:“君侯……”
“哗”地一声水响,顾昀的手臂突然向后用力一拂,女子猝然惊叫着跌向后面,漆屏“砰”地被撞倒在地上。另一名女子大骇,忙过去将那女子搀起。两人神色慌乱,再不敢造次,忙匆匆一礼,退了出去。
顾昀在浴桶中一动不动,少顷,忽然,他从水中站起来,离开浴桶。
一旁的椸上挂着崭新的衣袍,顾昀心中一阵厌恶,碰也不碰,径自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快步走出了屋宅。
西庭的正房,大长公主仍未歇息,却坐在案前,手执细狼毫,蘸着丹青,在洁白的纨扇面上细细描画。
外面忽而响起家人的声音,似阻止什么人,未几,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骤至,只听“铛”地一声,一样物事摔在地上,碌碌滚至大长公主案前,却是一只错金博山炉。
大长公主诧异抬眸。
顾昀站在面前,冷冷盯着她,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这是何意?”
博山炉摔裂的镂花中,温香淡淡。这时,一阵急促的窸窣声又至,两名女子进来伏跪在地上。她们身上衣衫稍稍凌乱,似是匆忙穿上的,脸上表情惊惧而苍白。
大长公主见状,心中已是明了,未几,却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笔搁下。
“倒不愧是我的儿子。”大长公主笑笑,片刻,悠然挥手,让那二女退下。她看着顾昀:“不过是两名女婢,还有点安神助兴的香,我儿不喜?”
顾昀目光逼人:“是新安侯的意思?”
大长公主轻笑:“是不是他的意思又有何妨?”她伸手拢拢身上的狐裘,目光在顾昀的脸上流转:“昀,我知你不喜他,可顾窦两家要修好,还须靠你不是?”
顾昀怒极反笑:“那是你爱做的事,勿扯上顾氏。”
“哦?”大长公主亦笑:“是么?我今日遣人去顾氏说要留你一宿时,那边可答应得爽快。我儿以为却是何故?”
顾昀目光如冰,冷嗤道:“自是大长公主威仪无边。”
大长公主却不以为忤,双眸扫过顾昀年轻的脸庞,神态悠然。“我知道你的心思。”她慢慢地说:“你和你父亲一样,一心想着立功疆场,拜将封侯,挣下荣光无限,可对?”
听她忽然提到父亲,顾昀神色凝住。
“莽夫。”大长公主声音突地一沉,唇边笑意消敛,双眸明亮:“你以为你拼命便会如意?你二叔父亦是拼命,落下重伤,却又如何?若无我和窦氏力阻,你以为皇帝不敢换了大司马?”大长公主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微扬:“你看看你身边的校尉郎官,庶族占了几人?再看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及列为属官,庶族又占几人?皇帝雄心勃勃,无论顾氏还是窦氏,如今天下士族都绑到了一处;你再出色,亦还是士族中人,却妄想想避到何处!”
顾昀睁大眼睛望着她,脸绷得紧紧的,只觉身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