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只听一声轻轻的长叹:“女君何苦如此?”
姚嫣抬头。
谢臻注视着她,双眸如墨。
“女君厚爱,臻感激在怀。”他开口道,声音低低:“然女君所求,臻无以相与,非不能,实不欲也。”
姚嫣望着他,一动不动。
“臻本无心之人,深愧于女君。”他的嗓音温文依旧,如轻风过耳,却不像从前般撩人思绪。落在姚嫣心间,血液似附了冰一般,点点凝起。
好一会,姚嫣艰难地张张口:“那馥之姊呢?公子也是无心?”
谢臻微怔,片刻,唇边浮起一丝浅笑,却似含着苦意。
他深深地看了姚嫣一眼,没有回答,只向她一揖,转身走去。
姚嫣望着他,忽然,泪水将那身影模糊。她忙举袖拭去,却见谢臻衣袂微微扬起,只余一片远去的清浅背影。
她深深闭上眼睛,再睁开。蝉鸣悠长,道路上只剩下她一人,方才的一切竟恍如梦境。
怔忡了好一会,她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心中涨得发痛,此刻却平静无比。只觉仅存的那点思慕与不甘,也已在谢臻方才三言两语之下,如风扫落叶般湮灭而去
微风拂来,周身凉意阵阵。手上似攥着什么,硌得生疼,她低头看去,却是腰上佩的香囊,方才手握得太紧,竟被拽了下来。
姚嫣忽而苦笑。
谢臻于她而言,本就是伸手难及的人,自己却总心存妄念,如今只手捅破而一败涂地,可谓咎由自取。今日所为,便放在昨日,也是想都不敢想呢……
痴念于己,何尝不是累赘?也好,也好!
姚嫣盯着香囊,突然抬手,使劲浑身力气将香囊朝路旁掷去。
香囊下面缀着玉块,沉沉地落向树丛那边。未几,忽然闻得“嘶”一声,似有人痛呼。
姚嫣愣了愣,转头望去。
虞阳侯王瓒,手中捧着一束新折的菡萏,从池边林立的怪石中行将出来。
“少敬可知我先夫何以早逝?”室中,大长公主坐在案前,手托茶盏,开口道。
姚虔靠在软褥上,静静地看着她。
大长公主往茶汤上缓缓吹一口气:“我皇兄害死的。”
姚虔一怔。
顾氏乃开国之臣,根基久远。大长公主的先夫顾迁,是顾氏长子,顾铣的兄长。
顾迁善骑好射,熟读兵策。当年正值北方胡患,而朝中将才缺乏,顾迁脱颖而出,受命为大将军,率六万精骑北击鲜卑,立下不世之功。十几年前,顾迁声名正盛,却在一次骑马出猎之时摔断脖子,当场毙命。
此事一出,天下扼腕。人们每每提起,总道天妒英贤。
大长公主看向姚虔,微微一笑:“少敬,他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我就是知道。他想给儿子留下个易掌的朝廷,不想,顾迁身后还有顾铣。”
姚虔目光凝起。
室中光照氤氲,大长公主的目光却明亮:“你可知他多心虚?我去同他说要改嫁,他想也不想便应下了,宗正反对也不理睬。”
姚虔看着大长公主,她的面容精致依旧,与二十年前几乎无所分别,却又似带上了些陌生的东西。
未几,他长长地吸口气,淡淡道:“你要我做什么?”
大长公主抬起双眸,直直地望着他:“我儿要娶长公主。”
姚虔心中早已知晓大概,闻得此言,浅浅一笑:“你莫非寻错了人?此事与贵公子去说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