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沉默了许久,终于伸出手去,想要轻轻摘掉他的面具,却被他往后一躲。她想要轻声安慰他,声音却嘶哑地几乎说不清楚连贯的话来。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再躲,任由她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
他的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他的半边脸已经慢慢结了痂,却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海月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她轻轻抚上他的脸,手上的血珠却擦到了她脸上。项宁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两只手,自衣角扯下一块布来,轻轻替她擦拭着。
他许久未曾用过的语言,如今再说出来是那样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ldo;月儿,你怎么会在这?&rdo;
她眼眶一下子便通红了起来,却不敢耽搁,只得快速地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他。
项宁面色大变,道:&ldo;听我的话,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会写成纸条想办法传给你。&rdo;
海月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几乎要哭出了声:&ldo;小师兄,我怕你走了又不回来。&rdo;
他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要汹涌而出一般,他紧紧地将女孩抱在怀中,轻声道:&ldo;我会去找你,总有一天。月儿,你要好好活下去。&rdo;
她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ldo;你不要每次都与我说同样的话,小师兄,你随我走吧。西宁卫里粮草充裕,还有好大夫。你跟我走,好不好?&rdo;
她的手死死地扯着他的衣领,直至那一截皮肤裸露出来,上面布满了黄斑。
&ldo;我求求你了,你跟我走吧。&rdo;
项宁用力将她的手掰开,又不敢真的使劲儿,唯恐伤了她。他的眼睛逐渐蒙上一层寒霜,他将海月的双手拢在一起,道:&ldo;我中的是沙漠里最毒的药,必须每日不停地服用这□□才能存活。如今我在这里,尚且能为你做些事情。&rdo;
项宁说着话将她安抚了下来,自袖中掏出一根银色的发带来,塞进她的手心里握紧。
&ldo;我出来这么久,身边竟无一长物,唯有你送我的银色发带。从今往后,我给你的纸条必会用这一根绑着。&rdo;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项宁带着她出了颉莫军大营,便未再往前走。他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却无丝毫波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来,自往大帐方向去了。待他寻见那命令海月搬运醉心花的将领,便找了个由头将他带到了隐蔽处去,只银光一闪,便叫他没了动静。
海月自地道回到城中,落登也正在原地等她。她手中紧紧握着银丝线,像是还带着项宁的体温一般。如今还不是可以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握紧拳头,自去城墙上将云顿铁骑调回西宁卫。
中军大帐之中,海月一口气喝下一碗奶茶来,道:&ldo;我此番去了一趟,颉莫军果真是请来了好帮手。有许多人并不像是他们的人,却能在他们的大营里自由穿行。还有成堆的醉心花,他们用来熬汤,一碗一碗灌下去,人便没了知觉。&rdo;
边巴的眉头微微蹙起:&ldo;如今更是不能与他们打硬仗了。好在几个城门都还能坚持得住。看来我们还要从源头断绝这醉心花啊。&rdo;
海月摇了摇头,道:&ldo;不如就从这花下手,让他们内部开始土崩瓦解。&rdo;
&ldo;说的在理,但颉莫军士兵们难道就真的不知道这药对身体的害处吗?&rdo;
两人不禁陷入了沉默,正在这时候,秀齐却突然走进了军帐中。他脸上冒了些青茬,眼下也有些淡淡的乌青,一看便是一夜没睡。他的神情却有些兴奋。
他走上前便道:&ldo;元帅,将军,我找到了醉心花的副作用。&rdo;
海月忙请他坐下,轻笑道:&ldo;醉心花的副作用,难道不正是它的药效吗?&rdo;
秀齐摇了摇头:&ldo;醉心花服用过度,固然会给神经带来无可挽救的损伤。但我翻阅古籍,查证了醉心花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过了药效之后,患者会全身无力,平日里极小的创口所造成的疼痛会被无限放大。这正是滥用药物,麻痹神经的结果。&rdo;
海月唇边露出一抹笑意,道:&ldo;军医此番可是帮了大忙。&rdo;
&ldo;不敢,我虽不能上场厮杀,能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好的。&rdo;
&ldo;天色渐深,军医还是要歇息几个时辰再到前线去。&rdo;
&ldo;是,那便告辞了。&rdo;
秀齐走出了大帐,海月便急不可耐地拉着边巴看起了周边的地图。
&ldo;长岭……&rdo;
海月摇了摇头,道:&ldo;长岭的驻军是用来防守雁北草原来的敌军,不可擅动。&rdo;
边巴表示赞同道:&ldo;那么如今能动的兵力,也便只有东平、朱雀关一点的兵力和山阴盟军了。&rdo;
落登坐在一旁道:&ldo;若将军需要,我今日便出城去将山阴军调来。&rdo;
海月摆了摆手道:&ldo;山阴的兵力要固守家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我这就给东平城里传消息,请朱雀关守将带兵来援。&rdo;
&ldo;哎,海月,还没定下计划,你急什么?&rdo;
海月笑道:&ldo;只请他们带轻车快马来,在周边不断骚扰颉莫军。我们在此处也不闲着,找到机会便将他们斩为两半,等冲在最前面的颉莫军药效一过,便将他们全军俘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