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明笑道:“寇相公可是个老实人,你们可别欺侮他,开罪了我的好友,我可是不答应!”
寇英杰红着脸道:“卓兄,何必说这些。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看我还是先退一步吧!”
说罢方自站起,却被卓君明一把抓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卓君明那张俊脸上,忽然显出了一丝凄凉的表情,可是紧接着,马上又回复了笑容:“你可是看不惯这个调调儿?”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没关系,一生二熟,日子久了,寇兄弟,你也许会发觉到这些妞儿们蛮可爱的!”
这番话,说得三个姑娘家都低头笑了。
“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卓君明手指那个翠衣姑娘道:“她叫翠莲!”
那个高梳螺发的叫“海玉”。
云发披肩的叫“蝶儿”。
三个人俱是城北“满翠楼”的“女校书”,女校书就是妓女,这种称呼寇英杰当然是懂得的。
想象中,这类青楼女子全是俗不可耐,倒未曾料到眼前三人俱是出落得如此淡雅。
卓君明道:“她们三个与我已是多年相好,寇兄弟,你却不要以一般青楼凡俗女子来看她们呢!”说着以手中筷指向她们道:“翠莲善琴瑟,能歌小令,海玉画得一手好丹青,蝶儿通晓诗词,并擅洞萧——我们四人常作诗酒之会,往往醉不知归,乐此忘疲!”
寇英杰抱拳一拱,说道:“这么说,就更失敬了!”
翠莲樱唇微启,娇笑道:“相公莫听卓公子夸赞,贱妾等青楼女子,有多大学识?以后还要请相公多指教哩!”
卓小太岁笑道:“好个无情的翠莲,喜新厌旧,只怕这位相公看不上你呢!”
翠莲粉面泛红,却把明眸飘向寇英杰,意含挑逗的扬着眉儿娇笑道:“相公说的,可是真的?”一句话说得举座各人俱都笑了。
寇英杰这时才注意到,卓君明换了一袭雪白色的长衣,长襟两侧,墨丝勾绣着细细的修竹。他人生得原本英俊,衬上这件衣裳,更似有无限风流,万般豪情,端的是风流倜傥,少年英雄,莫怪乎姐儿们俱要为他着迷!
然而,这卓君明岂又是真的自甘作贱的寻常中人!
关于这一点,寇英杰虽不曾与对方谈及,却可断言肯定,他绝非如此。
欢乐场中多薄幸、不肖,倒也是事实,只是严格审核起来,这其中却大有分别。
寇英杰在这方面,说不上有经验,更称不上是什么行家,只是,凭着他理智与直觉的判断,这个卓小太岁,显然是个可爱的朋友。他那两道扬起的眉梢,掩饰着飞采的豪情,秀朗的目神,说明了此人的学识与修养,那郁郁神情,每在眉头开合间暗里聚结。这又似乎说明了,此人亦有黯然神伤的另一面。
初次交往,寇英杰能够观察出这么多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之,卓君明也把寇英杰这个人看得够清楚了。
一种惺惺相惜的吸引力,使得彼此二人,在这初次交往的场合里,产生了友谊的萌芽。
寇英杰原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豪客,难得遇见卓君明这个直率朋友,再加上三个巧笑倩兮的红粉客,频频劝酒,软语尽温,两个愁肠客,都不禁多喝了几杯。
翠莲乘兴鼓瑟,低歌了一首“蝶恋花”的时调小令,一时宾主尽情。
这餐酒饭,无异是寇英杰近半年来吃得最痛快惬意的一次了。
记得来时是黄昏时分,待到二人思归时,饭堂里已掌起了百盏明灯。
打发了三位漂亮的女校书离开之后,卓君明把剩余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呼了一声:
“痛快!”他望着寇英杰道:“寇兄弟,你在秦州还有几天逗留?”
寇英杰道:“就要走了!卓兄呢?”
“我吗……”卓君明随兴的笑着:“想来即来,思去就去,浪迹风尘天涯,有如天上白云一般!”
寇英杰由衷的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