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绫感激地点头道:“谢谢你。”她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住他,道:“卓兄……”
卓君明道:“姑娘请吩咐!?”
彩绫微笑了一下道:“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翠莲,你何不把她一起接来?”
话才出口,即见卓君明脸色倏地一变,一种既惊恐又悲恸的表情,猝然使得卓君明身子如同木刻石塑般地怔在了当场。
彩绫吃了一惊,撑起身子来:“卓兄……你怎么了?”
卓君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脸上强作出一副微笑,那种笑未免太牵强了。
彩绫惊讶地道:“卓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卓君明紧紧的咬了一下牙齿:“姑娘,翠莲她……她已经死了。”他似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凄怆,说了这几个字,忍不住垂下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彩绫忽然呆住了:“死……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那个叫翠莲的姑娘她死了?”
卓君明缓缓抬起头来,他双目赤红,目神里充满了极度的伤痛与仇恨,汩汩的泪水点滴溅落下来。
彩绫支撑身子,再追问道:“就是那个要与你成亲的姑娘她……死了?”
卓君明点点头,抬起手,把挂在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郭彩绫噢了一声,缓缓垂下头来。
“是李快刀下的手!”卓君明恨恶的紧紧咬着牙齿:“他竟然对一个可怜的软弱女子下此毒手。”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要对付我。”卓君明冷冷地道:“李快刀打听到翠莲与我要好,知道我要把她救出火坑,所以就叫人下这个毒手!”
彩绫没有说话,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凌厉,由她目神里所表露出的那种愤慨判断,她恨恶李快刀的程度,绝不在卓君明之下,甚至于犹有过之。良久,她才抬头呐呐地道:“你看见她了?”
卓君明点点头:“尸体就在她房子里……可怜她身中七刀!”卓君明痛苦地道:“这都是我害了她……她要是不遇见我,又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彩绫苦笑了一下,同情地看着他:“事情既然已发生了……卓兄你要想开一点!”
卓君明表情异常冷酷,他虽然不再流泪了,可是那张脸看上去却是沉痛,紧紧地咬着下唇,几至于咬出血来。
彩绫想安慰他,可是一时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两张充满了悲愤、伤感的脸,木讷的相看着。
像是忽然触及了什么,卓君明点头道:“姑娘休息吧,我走了!”
风门拉开又关上,留下了满室的沉痛与肃杀。
勉强地吃了半碗面,彩绫只觉得身子异常的乏力。
冬日天短,不知不觉里,天已经黑了。
卓君明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带回来她要的药,她感觉到病势的益形加剧,头晕得几乎支持不住,全身骨节,酸疼得都像是要散了开来,禁不住发出了呻吟。
窗外风萧萧,桑皮纸的窗户,被吹得呼噜噜响着,不时窜进来几股冷风,袭在人身上,真有如冷箭一般的锐利。
她蹒跚地下了火炕,把窗户关紧了,才发觉到贴在窗框子上的桑皮纸,有许多已经破了,关上和开了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才走了几步路,她已经难以支持,全身发软,发烫,嘴里更是干渴得很。恍馏里,看见了八仙桌子上的那个盛有茶水的瓦壶,想着要过去倒碗水喝,勉强地走过去,才拿起壶来,只觉得一阵子天旋地转,一跤栽倒地上,顿时人事不省。
午夜时分,天更黑,风势更紧。
窗框子被西北风刮的咯吱咯吱的响,风里渗含着小石头子儿,吹打在瓦面上,刷啦啦的那种声音,让人感觉到今夜所刮的那种风,非比寻常!
蔡家老店陷于一片黑暗里。
两排竹舍,在骤风里微微摇晃着,发出一片轰隆声,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下来。毕竟,它还屹立着,并没有真的要倒下来。
彩绫恍惚的惊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异常舒泰,那种舒泰的感觉,并不是全身一致的,而是局部的,随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导引着,所到之处,酸疼顿止,那种感觉,像是一双有力而又拿捏得当的手,正在身上按拿着。她随即不自觉的,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声,浓重的睡意,仍在侵袭着她,只是她实在不得不睁开眼观察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双手实在拿捏得太舒服了!随着那双手十指的灵活运用,更似有一种极其温和的劲道,奇妙的灌流到她身体里面,从而洋溢起她体内所潜伏的真元内力,顷刻间上下贯通,仿佛全身的穴道全都为之通畅了。
毫无疑问的,那必然是一双男人的手!这个念头一经掠过彩绫模糊的意识,顿时使得她为之大吃一惊,倏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悬在墙上的那盏昏暗的油灯,即使火焰并不强烈,在猝然接触之下,也使得她目光为之一眩,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玄色外氅,面系黑巾的长身汉子伟昂的站立在她面前。
这汉子正自稳重专心的运施他的一双手,隔着一层外衣,在她身上各处拿捏着。双方目光乍然交接之下,彼此都似乎吃了一惊。
黑衣人正在运转的一双手,忽然停住了,他那双露出在面巾之外的眸子,这一刻交织着极为错综复杂光采,似喜又惊,又怜又怯……紊乱的目神里,更似包含着无比的情意,伤感与迷惘。
郭彩绫怔了一下,继而睁大了眼,等到她确定了眼前所看见的,绝非幻觉,而是实在的,她的惊讶才突地表露出来:“你是……谁?”随这声问之后,她倏地欠身坐起,只是不知内力不继抑或是黑衣人加以制止,总之,她的身子才仅仅有探起来的意识,却立刻化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