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天边的妖气,还是塔边的震动,无不说明着此次攻山并非玩笑,绝不是简青这个修为可以掺和的,叶酌领着简青的领子“你师傅是谁?我送你回去。”
谁料他这么简单的一问,简青抓着袖子抽了抽,忽然往地上一坐,居然抽抽噎噎的哭了。
——在糊了创道祖师一衣摆鲜血以后,他又成功的糊了一袖子鼻涕泡,短短半日,他先后两次扯的祖师差点栽跟头,随后又毁了祖师的衣服,这等战绩吹嘘出去,绝对傲视群雄,能稳居下泉宫弟子第一人,再无人能出左右。
叶酌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小孩哭,一时间头疼的很,手忙脚乱的抓着简青的后颈,把他拎到眼前,撕了衣角给他擦嘴“到底怎么了?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简青语无伦次“你,你,我哥,大阵……”
他说的又快又急,颠三倒四,叶酌却听懂了,他瞬间想到了刚刚提灯下来的少年那张与简青三分相似的脸,问他“你是说,你哥哥在那个护山大阵里?”
简青含泪点点头。
温芒显出实体,奇道“我看你哥哥的修为不过入玄,怎么派他去守护山阵法?”
修仙路途漫长,修士可分为五种境界,初闻道者,称为入道,初窥仙境者,称为入境,初晓天道者,称为入玄。
跨过入玄,道心圆满时,便是神玄,神玄分为五个小境界,五境最低,一境最高,再往上,就是叶酌这种已经飞升的仙君境了。
入道入境都很容易,入玄也不是很难,简白的修为在年轻一代中或许不错,却也仅仅是入门七八年的水平。
而且入玄同神玄是一道分水岭,非得积攒个十来年不可,简青哥哥那修为,在一般门派稀罕,足以当个长老,在下泉还是排不上号。就算高修不出,当下泉大派守护山大阵的弟子怎么也该是神玄的长老往上,守阵这种活计,怎么可能派到小弟子头上?
简青哭道“宗主云游在外,长老们都去参加三境论道了,师傅也走了。”
叶酌皱眉“下泉偌大一个门派,除了雪松长老,所有长老都去参加了三境论道,没有一人留守?”
简青已经慌的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小声抽泣,“我哥哥,我哥哥,他以往都是练习,这是第一次,第一次……”
简青说不下去了,叶酌补充“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面对敌人?”
他哭的又急又可怜,连连打嗝,叶酌只好半蹲下来,揉揉小徒孙的脑袋,“没事,我在这呢,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然而简青显然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跳塔,又莫名其妙越狱的土包子山鸡兄缺少信任,眼看叶酌被简青一直抓手里的,多灾多难的衣摆又要糊上一层鼻涕泡,在争分夺秒看阵法的叶酌忽然拍了一下少年的头“别哭了,你们雪松长老回来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天地间忽闻铮的一声剑鸣,那声音清越逼人,如筝如磬,直震的山峰一阵颤抖。
简青眯眼,只见铺天盖地的妖气里金芒一闪而过。
下一刻,浩荡的剑气如贯日长虹,顷刻之间将灰气撕成两半。两息以后剑光如网,阳光冲破灰雾,刹那间天地一片澄净。
简青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骤然散开的云雾中间果然多了个人,温行持剑而立,叶酌他们离得太远,仅仅只能勉强看清人的形态轮廓。
空旷的山间爆发起一阵欢呼。
饶是如此,也足见姿态提拔俊逸,他虽略显清瘦,裸露出的皮肤也苍白的不正常,在下泉弟子眼中却是如山如岳,风雪难催。
叶酌摸了摸下巴“真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长老既然出面,弟子自然可以退下,旁边的十二个人维持着结阵的样子缓缓散开,简青对着那其中一个挥手“哥!”
叶酌眯起眼一看,正是刚刚提灯入塔的少年。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然而简白根本看不见他,他刚一落地,立刻踉跄两步,脸色白如金纸,抓住弟弟的手吐了一口老血后,在简青的惊呼声中,半跪着晕了。
叶酌袖子新多出了一块明晃晃的血迹,同鼻涕一起,在阳光下熠熠生晖。
温芒啧了两声“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仙君,叫你天天穿广袖,恨不得袖子拖到地上才算仙气飘渺,来我数数,今天第几口了?”
叶酌一把将袖子撕下来“默念好几声弟子都是债。”,一边给简白打了道疗伤符。
下泉宫有一套完整的对敌政策,高修守阵,低修就在各个峰头飞来飞去,接应受伤的弟子们。
简白落在他们这一峰,那边负责接应的弟子便也御剑飞上来了。他们修为都不高,年纪也小,看见简白这模样,咋咋呼呼的惊讶了几声,七手八脚的要把他扛上飞剑背往疗伤的地方。这些弟子大概入门还没几年,其中一些还扎着市井人家留胎毛祈福的小辫儿。
叶酌帮简青扶着简白,问道“你们怎么吵吵闹闹的,妖族攻山,不害怕?”
一个小辫儿撇撇嘴“他们每年来好几次,开始害怕,后来就不了。”
另一个小孩也道“我们才不害怕,雪松长老在呢,他们攻不进来的。”
叶酌奇道“你们很喜欢这个雪松长老?我还以为他这种不苟言笑的冰山脸最不讨小孩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