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酌脑海中只有两个字:荒谬!
他一时居然不知从何开始数落,只摇头:“生死轮回乃自然之理,广玉既死,转世便是,你这般行事,未免太过猖狂。”
“他不该死!”
方才安安静静的师夷清骤然抬头,如回光返照一般,黑沉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叶酌,瞳孔囚着一团死气,他一字一句:“但是元君不该死,江川那些人才该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江川该死了。
叶酌道:“这话怎么说?”
其实他本来就很疑惑,师夷清已经是国师了,动用人间的力量找五万个凡人并不难,何必非要将死人的灵魂囚禁在雕琢好的肉体里,还原出一个五千年前的江川?还平白留下怎么大的一个隐患,让叶酌能借雷劫铸剑,然后何天道讨价还价,进而全身而退呢?
师夷清冷笑三声。
他依然苦苦撑持着最后的体面,脊背上薄薄的肌肉毫不放松,脖颈和脊椎绷成一条直线,好像他并非衣衫凌乱的被钉在此处,而是身着冕冠衮服,在万人朝拜之中举行什么仪式。
仪式。
叶酌忽然道:“那些死在屠城中的人,并没有轮回,他们被你扣着灵魂,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屠城前的那段日子,重复了五千年,你用这种‘仪式’,来让他们给广玉元君赔罪?”
“他们轮回了。我一个一个找到他们,又杀了一遍,再扣回来。”
他闭着眼睛,平静的像是在说:“我杀了一只鸡。”
“可惜,其实按照数目,还剩下了一个没找到,也不知是不是魂灵俱灭了。”
叶酌问:“江川百姓到底做了什么,你要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段报复?”
师夷清,顿了顿,他看着叶酌,像是松开了绷着的那一口气,摊开手仰躺在了闻道台上,先时小声的轻笑,接着胸腹鼓动,忽然开始放声大笑,极剧的动作扯到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笑的五官狰狞,状似疯狂。
叶酌冷眼看他笑。
过了许久,师夷清甚至笑出了眼泪,他擦着眼睛,笑着看向叶酌。
“你知道吗,屠城以后,江川的百姓恨他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那一日,一百三十万的亡灵都在质问他‘你不是江川的守护神吗?’‘我们拜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种废物?’,到后来,就是一百三十万的尖叫,一百三十万的咒骂,一百三十万声连绵起伏的‘去死,去死,去死!’”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噪杂刺耳,搅的青梧引凤不得安宁,搅得元君心力交瘁,但这并不是最好笑的,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
他像是觉着滑稽到了极点,忍不住捧腹大笑,收了好久,才收出眼角抽搐着留下来的眼泪:“最好笑的是,早有修士提醒江川官员,提醒江川百姓,甚至提醒长舟渡月!说元君可能把江川作为战场,要他们早日离去。但江川所有人都不以为意。为什么?因为他们觉着元君在这里,元君就在江川,江川怎么可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