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说着,开始从包里往外掏现金。
魏主任望着一摞一摞的大团结,愣住了。
每一沓都是崭新崭新的,这是刚取出来的钱啊!
“你小子有钱了是吧?厂里可没有给你发这么多工资,账你找会计算,多的你都收回去。”魏主任道。
“多的算我借给厂里的。”严九道。
魏主任又愣了一下。
“基酒的问题可能出在窖池上,重挖窖池需要钱,厂里接连被退货,更需要现金流通,否则连工资发放都成问题。”
严九在酒厂工作的时间不长,听得多,说得少。
去年,全国第三届品酒会,将白酒划分为五大香型,其中又以酱香为首。
原先酒厂生产的粮食酒,算得上浓香,但现在基酒出现问题,香型也变了,厂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现在的酒,若不能度过这个难关,酒厂何去何从都是个问题。
他贫苦时,酒厂帮过他,酒厂遇到了难处,他也该尽自己的一份力。
严九对做生意懂得不多,但他知道,钱能帮助酒厂暂且渡过眼前的难关。
“你小子、真是……”
魏主任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他对厂里员工说的都是开解的话,把难处全都吞进肚子里,生怕人心动荡。
没想到,这个平时话最少的“老实头子”,反倒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叔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带你去找会计,给你打借条!”
之前的严九,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破烂工装,欠着医院医药费,从厂里预支着工资。
今天的严九,忽然成了散财童子,帮过他的人,都收到了他的报恩。
林红燕目睹全程,明明该是感动的场合,她却产生了严九在安排遗产的错觉。
走出酒厂,回到吉普车上,严九的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
“送你回村。”严九说着,摸上了方向盘。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右臂上,强行掰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去探他的脉搏。
盛夏七月,林红燕的手凉得像冰棍儿一般,冰得严九的手臂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又很舒爽。
“怎么了?”严九疑惑地问。
林红燕又换了一只手,感知着生脉与死脉的平衡,道:“我感觉你的心态好像不太乐观,想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
“那你怎么……一副在安排后事的模样?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不把家产花光不算完。”
严九一怔,笑了。
这是林红燕第一次见到严九的笑容。
他本就长得俊秀,平日里就算板着脸,都不能称得上臭脸,得说一句气质特殊,别样迷人。
如今展颜一笑,竟然把林红燕看愣了。
“放心吧,我家底挺厚,一时半会儿花不完,真要安排后事,更不会落下你,我对着七哥的灵位立过誓,活着时会好好照顾你,死之前也会把你安顿好。”
这话严九是笑着说的,却不是以开玩笑的语气,眼眸里全是认真。
林红燕与之对望,竟被那双眸子看得失神。
“可以出发了吗?”
严九的目光,落到搭在自己脉搏上的右手上。
虽然,他有些贪恋这股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