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在水面洒下粼粼的金光。
只见流贼面朝东南,在两块圆形砂石滩的中间摆成的严密的阵形,远远望去,斜阳的余晖照射,兵甲都闪闪发光,流贼大军半明半暗,让人看不真切。
秦启眯着眼睛细细的看了,冷喝道:“我说流贼都他娘跑哪了,原来都猫在此处。流贼莫不以为在此处便能拦得了本镇?”副官也道:“我看这流贼是被大人追得昏了头,此处地势狭隘,本就不利于骑兵腾挪。流贼多骑兵,这不是自陷死地么。此战优势在我!”
秦启哈哈大笑:“不错,流贼黔驴技穷!嘿,自赴死地,神仙也救不了他们!此地叫作什么名字?”
副官恭敬的道:“听闻此地唤作金沙滩。”
“我看叫血水滩来得合适。”秦启失声笑了起来,接着拔刀对日,高声叫道:“将军追剩寇,贼人路已穷。残阳照水中,一江都染红!哈哈哈!”
“大人好诗!好诗啊好诗!”副官装模做样的在嘴里嘀咕了几遍,忙不迭的拍马笑道:“大人文武双全,真乃人杰是也!”
秦启放肆的笑了一阵,下令道:“全军出击,给老子上!不把这整条河滩染红了,今天便不回去!”
一声令下,旌旗翻滚,数千大军排着紧密的阵形,踏着鼓点一步步前进。
此地宽只有数里,因此两支大军排列的都是甚为紧密。流贼善射,官军多火器,因此一时间弓弦之声与火器的爆鸣接连不断,箭矢乱飞,铅弹四射,相互激射。两军之间血水飞溅,在这个小小隘口处,尸体堆叠,血水荡开,而且绵延不断。
激战不断进行着,地方狭小,可没有留给大军腾挪的地方,所以这完全就是一场刀刀见血的残酷拼杀。
“杀啊!”流贼的骑兵此刻已经下马,这些陕西老贼皆是善射,他们手持步弓,站在马后,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官军。
老贼们熟练的捻起利箭,将箭尾夹在虎口位置,右手拇指用戴着扳指的地方扣住弓弦,然后抬起弓箭,箭头斜斜指向空中,右手开始缓缓的拉开弓弦,上千人同时整齐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复合弓身的竹胎发出连绵的咯吱咯吱声音。
一声苍凉的海螺号,流贼战线立刻响起无数嗡嗡的弓弦振动声响,密密麻麻的箭支划过一种美妙的弧线,在斜阳的照耀下,同时升上天空。
密集的箭雨从石滩暴飞而起,黑色的箭镞如同蝗虫般遮盖了天空,呼啸的密集箭镞汇聚成金黄色的大网,向着官军袭来。
此时所有军户此刻都举着简陋的木盾,密密麻麻的官军就像包裹成一团的蚂蚁,人挤着人盾牌接着盾牌,冷冷的夕阳照射,冰寒寒风无法吹灭双方心头的杀戮之火,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箭雨密集如网,军户们简陋的木盾根本无法防御,一支急速飞出,箭杆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蛇身一般扭动着,当它升至半空时,箭杆不在旋转,箭身在尾羽的平衡下变得平稳,它和其他上千支轻箭划破空气,汇成风吹树林般的声响。
那支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的坠下,笔直的插入了一块木盾,木屑飞溅,接着插入了后面一个军户的身体中,那军户身上喷着血,接着惨叫着软倒在地。
无数军户惨叫着倒下,拥挤的砂石滩成了修罗场,前进的军户们就像撞在一睹看不见的刺墙,浑身上下插满了箭镞倒下。
秦启骂道:“好贼子!开炮!”
军阵之后的战兵拉出了两门小炮,在里面塞满了碎石铁钉,无需瞄准,前方就是流贼密集的军阵。
随着秦启的命令下达,他手底下的两门两百斤短袍顿时发出了怒吼!
隆!
隆!
两声炮响顿时在石滩炸响,硝烟腾起,细细密密的芦苇丛都腾起了一片鸟儿。
就像无形的铁拳,此刻流贼军阵死伤一片,密集的飞石和铁钉扎得流贼鲜血满身,前方的数十人都被轰成了血葫芦,几匹马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接下来,大炮的轰鸣,无情的箭雨接连不断,双方越来越近,挤在这处狭小的石滩呐喊着,厮杀着,尸体一具具堆叠,鲜血四溢,石滩早已染红。
无论是秦启还是扫地王此刻都已心惊肉跳,此战的惨烈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但二人都已无路可退,正在厮杀的两军也无路可退。狭路相逢,至死方休!
“列矛!”随着一声响彻沙场的大喊。官军军阵中,前排的军户已经消耗完毕,战兵已经上前,寒光四射的长矛从队列中间,从前面盾牌长矛兵的肩膀上,从所有能够伸出的空隙耸起,密密麻麻的矛头组成一道无数利刺的墙,
“都给老子冲!”秦启红着眼怒吼道,战兵开始迈着沉重的脚步声迅速加快,“娘的,给格老子顶住了!”扫地王挥着刀疯狂的叫嚷着。
双方火红的眼睛相互对视着,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就在耳边,双方只隔了几十步了,就在那刀剑即将相交的一瞬,远远的,惨淡夕日映照得粼粼水面上,传来了一片凄凉又嚣张,疯狂又冰冷的歌声。
那歌词唱道:
“爷爷生在天地间!杀贼杀官把命玩!
阎王大帝奈我何?观音菩萨又怎般!
难忍世间无义事,只为生平性情刚!
举刀乱杀随我心,明朝便死又何妨!”
清远而嘹亮,似鬼哭,似狼嚎,震慑着所有人得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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