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声音细,态度谦和:“侍书叫我小吴就好。您以後就在内书房当值。我现在领您过去。”
我愣了一下:“不是说是议事房和外……”
“这是裴公公亲口吩咐,不会有错的。”他腰弯得更低:“这就快过去吧,皇上在前面议事房,不一时就会过来,您先看看房子,预备下笔墨。”
我懵懵懂懂,跟著他拐了弯上了阶,推开一扇侧门。
一股书墨香气扑面而来,屋里很敞亮,书架没有外书房那麽多,靠墙立了两排,迎面墙上一张羊皮纸的地图,泛黄微旧。屋角的锡鼎里有袅袅的沈香青烟升腾起来,屋里极静。靠墙的榻上铺设著明黄的缎子被袱,长案上有七彩拱云大宝瓶,瓶里供著几茎折枝的鲜花,一架丝绣透亮的小屏风,一个莹白温润的玉盘。
再看过去我不由得直了眼。
居然是座小小的西洋自鸣锺!
小吴看我直了眼,轻声提醒:“侍书,您就在这里伺候。廊下面有人听唤,皇上如有吩咐您就掀帘子吩咐外头。内书房事不多,皇上也不大这里见臣工,还是看折子的时候多。”
我怎麽……会到这麽个地方来。
小吴又吩咐我几句,退到门外面去了,不忘了告诉我说他在後面回廊那里候著,有事就唤他。
我想想他说的话。
倒茶递水有宫女,磨墨有小太监,我好象没有什麽事情就要做,就是等在这里。
门边的小侧耳房里有张长椅,一张桌子,倒也有笔墨纸砚什麽的东西。可是我拿起笔来又放下。
我写什麽啊?好象没有什麽要写的。
好象除了皇帝,在这里别人不能吩咐我做事。
这个……这个文秘生活倒是轻松。
如果伺候的大老板不是随时会要人脑袋的话,倒真算是件轻松的活儿。
可是,搁这麽个地方,摊这麽个顶头上司,我真是轻松不起来。
能不能辞职不干啊?我想回文史阁去轻松摸鱼混日子,不想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等传唤。
耳房的门是半开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发了多久呆,听见阁里面自鸣锺当当当敲了三下。
有种恍惚的感觉,这种报时方式,已经阔别一年了啊。
在这里每天听著敲梆子看著更漏和日晷,我都已经把现代计时方式忘记了呢。
这屋里就坐了我一个人,其他人不知道是有事忙,还是身份不够坐这里,反正一直没有进来。
我闷的都想睡著。
外面有走路的声响,不止一个人。
我心跳的忽快忽慢。
听到裴公公的声音说:“主子今天下来的早,奴才这就让人备茶点来。”
接著听到一个声音,清朗醇厚,又带著不可忽视的威严:“你这差事也当滑了,明天给你换到西斜巷去扫树叶子去。”虽然是和太监说话,但语气不重,明显就是有些调侃的意思。
这说话的声音好熟。
我愣在那里,心里不停重复告诉自己,皇帝来了,可不要御前失仪,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是闹著玩的。
那声音又说:“倒有点燥热,把窗户开开。”
这声音真的很熟啊,一定在哪里听过。
没人叫我,我就继续在小屋里呆坐。
皇帝应该是走进阁里面去了,侍卫太监宫女都站在廊下院子里,我这待遇算不错,自己坐在这儿,没人问没人理。
虽然里里外外的人不少,可是连声咳嗽也听不见,这种安静静得让人心里不安,惴惴的直发慌。
忽然门被推开一些,裴公公冲我无声的招招手。这间屋里不太亮,他往门口一站,无声无息的活像个幽灵。我也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跟他向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