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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2页)

“你当过兵,有什么新鲜的让弟兄们开开眼。”

“我当的是什么兵呀,就新兵连那几个月像个兵。”

“新兵连什么事最难?”

“最难?踢正步吧。”

“行,就踢正步。”帮主下了口令,“黑脸注意了,立正,正步——走。”

黑脸的正步踢起来一跳一跳的,像恐怖片中的吊死鬼,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不行不行。”独眼上去示范了一遍,叫黑脸再来。这次黑脸的动作好多了,看上去还不是踢正步,而是一个巫婆在跳神。

帮主别有用心地说,“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可以慢慢学嘛。”

“对对对。”独眼恍然大悟,“得从一步一步练起才行。”

独眼让黑脸踢左脚摆右手,黑脸总是脚尖朝上,独眼怎么也纠正不了这个毛病。小鸟依人般蹲在帮主身边的交通突发奇想,端来一碗水搁在黑脸的脚面上,这样,脚面总算是平了,上摆的右手又垂落下来。于是,交通再端来一碗水,搁在黑脸上摆的右手。

一个金鸡独立的人有什么看头吗,大有看头。可以观赏到他如何为持平两碗水而自相惊扰;可以观赏到他的脸色如何从忧心忡忡到满面愁容;加上帮主下达的军令状,甚至还可以观赏到一个人的孤独、无助和绝望。帮主的军令状是:

“如果手上的碗翻了,你要给独眼按摩一个月;如果脚上的碗翻了,你要给独眼洗脚一个月。”

里间的九爷凭直觉,感受到了这句话的非同寻常,为什么不是给“我”按摩、洗脚,而是给独眼按摩、洗脚呢?其中必有蹊跷。九爷中断谈话,示意小如密切关注外间的一举一动。

九号房前所未有的安静,外间的在满怀喜悦地等待黑脸的可悲结局,里间的竖起耳朵倾听外间的动静。九号房越是阒静无声,金鸡独立的黑脸越是心惊胆战。这样,隔壁八号房的喧闹声就拔地而起,一帮人在讨论重庆火锅,另一帮人在辩论通奸是否要判刑。火锅和通奸均属于热烈的范畴,所以他们高潮迭起,九号房的听众甚至能越过高墙,听到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黑脸在大家的迫切期待中彻底崩溃了,他耐不住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更坚持不住手脚的僵硬,哗啦一声两碗水先后倒了,紧接着是双膝轰隆下跪,并拼命擂自己的头颅:

“你们打我吧,怎么打都可以。别叫我踢正步,我实在受不了啦。”

“打你干吗?”帮主一脚架在黑脸肩上说,“大家都听到的,碗翻了可要给独眼按摩洗脚一个月。”

黑脸朝帮主叉开的裤裆说,“按摩我会,洗脚我也会。”

帮主放下脚:“那就动手吧,你还等赏哪。”

帮主请独眼坐在桶上,独眼的上身同样很长,虽然是坐姿,黑脸也高不了多少。帮主指挥黑脸给他捏肩、敲背,尽管很不地道,毕竟比踢正步专业多了。

对黑脸的“提审”结束了,九爷和小如并没有听出什么蹊跷。小如的结论是,“这是一场感情贿赂,目的在于拉拢独眼。”

九爷说,“一定会有下文,否则不符合帮主的性格。”

事实证明,在这件事情上九爷低估了帮主。帮主企图达到的目标是:培养独眼争当牢头的信心和兴趣,从而借刀杀人,在九号房打个翻身仗。这一层天机不是九爷看出来的,而是帮主自己一语道破的。

帮主命令黑脸给独眼洗脚是在晚饭后、收监前的那段空隙。水桶摆在靠水池的位置,独眼坐稳后,黑脸帮他卷起裤管,倒水先打湿一只脚,细腻地搓、反复地捏,最后冲一遍。擦干净了,黑脸给它穿上袜子,再去伺候独眼的另一只脚。

洗完脚,帮主扶独眼站起来,问说:“舒服吗?”

独眼咂咂嘴说,“真他妈的有意思,操。”

这两句对话九爷都听清了,他认为无关紧要,关键是帮主说的后一句话,这句话验证了他的基本判断。帮主说:

“你如果当牢头,就可以天天享受。”

二十六:皇上的冤情

到了七月,已是稻谷成熟的季节,香味灌满了风,风变得滋润了;香味浸透阳光,阳光变得沉重了。正是在这个季节里,风传着沉重的消息,新娘要送漳州劳教所。

风传很快得到证实,新娘从提审室回来,兴高采烈地宣布:

“弟兄们,我要走了,就明天早晨。”

在铁门背后,新娘将三千块现金交还小如,小如有些惊恐,就凭四十公斤的体重,保管如此巨额的现款无异于勾引别人来抢。“我来保管,”九爷接过厚实的信封说,“到明天中午,事情就会起变化。”

新娘开始整理行装,九爷扯他的衣角说,“你帮我挡一会他们的眼光。”

九爷挤干一瓶牙膏,捻开底部的折边,用牙刷捣成空圆筒,卷了五百块钱塞进去,再折好底部。新娘目睹了九爷制作“钱筒”的全过程,没想到是给自己的,新娘不好意思接,推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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