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玦并未回琅奕阁,反而是去了天御殿的天池处。
天帝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石做的酒杯,靠坐在荷花椅上。仙鹤从远处衔来一枝桃秆,落到了天帝手中。苍玦心中大抵知道了天帝的意思,作揖:“天帝。”
“临园的仙桃正遇八百年一次的结果日,这是第一个。”天帝慵懒地抿了一口酒,将那枝未曾落果的桃枝丢给他,露珠晃动,每一滴都沾着仙气,“若被他人知道,你带回一只妖界的无名小卒,岂不让人笑话。”
苍玦忽而握紧了手中的桃枝。
天帝瞧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道:“龙妃找你的破绽也是找了许久,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足。我知道你喜欢那只小妖,这么多年来,能有个让你动心思的不容易。我不拦你,且赐你这个仙桃,你也切莫因他乱了方寸。”
有了仙桃,妖若要成仙,便可走捷径,不必遭受天雷劫。
临园的仙桃不同于蟠桃,每八百年只结果十个,皆由天帝分发。在苍玦幼年时,他的母妃曾因母族的光辉分得过一个。当年,她随手给了养着的喜鹊一口,便让喜鹊成了仙,化作了名为鸢生的仙侍。
那这一整个仙桃,必然能让南栖脱离妖骨。若修行得当,不过几百年,苍玦就能给南栖谋个仙君的位置。
到时候,南栖在天界也不会被人耻笑是个没有身份的小妖。
苍玦正想谢过天帝,又听对方这般道:“天妖两界关系紧张,你私自带个小妖回来,难免有流言蜚语。在他成仙前,先藏好了。”
苍玦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是。”
天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话里有话:“到底是只没有背景的小妖怪,成仙前连面都不便露,成仙后,自然也帮不了你什么。但你在他成仙前若不提成婚这等荒唐事,龙妃肯定也为难不到你。”
“臣心中有数。”苍玦的目光落到了天帝手中把玩的酒杯上,淡然道,“青冥玉杯,是我母族的东西。”
“上月,你姨母送来的,她也是为你煞费苦心。”天帝放下手中的玉杯,玩味着说,“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没有提及。”
苍玦眸底闪过一丝对母族之物的厌恶,再无多言。
天帝不再逗弄他,将玉杯随意地丢在一旁:“近日衡水河岸妖界兵乱,你须每日去检阅一下天界兵练,诸事繁忙,万不可疏忽了。”
“是。”
天色渐晚,苍玦回到琅奕阁中时,已是深夜。
南栖刚沐浴完,同阿雀在床榻上看书卷。他识字,就能念给阿雀听。
阿雀不过是一只小麻雀,听枯燥的字经简直和要它的命一般。它靠在枕头上,呼哧呼哧地睡深了。
站在外头的苍玦听到南栖念书的声音,冰霜般的神色融进了几分暖意。外头候着的千梓躬身,正要开口提醒南栖,却被苍玦制止:“你下去吧。”
随后,苍玦轻轻推开了那扇雕刻着花澜映月的门,落入眸子的,是一烛暖光。
“苍玦!”
南栖同一只轻快的小雀儿般赤着脚扑撞过来,撞了苍玦一个满怀,依恋着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在这边谁也不认识,念了一天的书了。还好我识些字,可以念给阿雀听。”说着有几分埋怨,但转念一想,“你这里有好多书,千梓说你还有一个藏书阁,里面有更多的书。”
苍玦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要喜欢,我明日让罗儿带你过去。”
“你明天又不在吗?”南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沮丧地低下头。
苍玦头一次与人相恋,哄人的技巧懂得未必多,他坦然解释道:“我离开天界许久,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在这里先熟悉一下,夜里不必等我。”
南栖不愿,他喜欢等的。
“那我明日去藏书阁看书,正好可以教阿雀识字。”
床榻上睡得不安稳的阿雀皱紧眉头,像是在梦里还听着南栖念书,啾啾地抱怨了两声,喊着我不听,我不听!
使得南栖不好意思道:“阿雀太懒散了。”话罢,他主动去拉苍玦的手,“苍玦,你今夜睡哪儿?”
“北厢。”苍玦顺势反握住他的手。
“罗姐姐教我学习天界的规矩,说是跟在你身边得把字先认全了,所以我今日看了好多书。其中一本书卷中说,男女有别,若非夫妻,不可同居而住。那阿雀是女孩,我不能和它一起住。”南栖如是说道。
苍玦也没多想,以为是南栖要为阿雀讨一间住所,打算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可南栖却并非此意,他也不等苍玦说什么,扭头就拿起自己整理好的包裹黏上了苍玦。
苍玦不解,南栖坦然回答:“我随你去北厢睡呀。”
他穿了鞋,没走两步,包裹里掉出一包油腻腻的东西。南栖连忙捡起,护宝似的塞回自己的包裹中。苍玦认得那包东西,是那日他与南栖分别前,特地去买的红豆饼。
都过了些时日了,这包红豆饼眼见着就少了一个,剩下的都完好地被包裹着,同南栖带来的小鱼干一起放着,潮腻的味道已经扩散开来。
“南栖,红豆饼已经坏了。”苍玦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