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停到车库中最阴暗的角落,我熄灭了汽车的引擎。
“如果你不跑,也许事情会简单些。”一个声音说,这声音很陌生,也不像是来自于脑中。我猛地回过头一看,一个身穿黑色带帽套头衫的男人正坐在汽车的后面。看他的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性。帽子罩住了他的头,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使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他的双手放在腿上,上衣右侧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转回身,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友好:“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与此同时,我一边不动声色地查看四周的地形,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的举动:我的左侧是辆东风小卡车,车库很大,能亮的灯却很少,很适合逃跑。他面具后的眼睛直视着我,右手慢慢地插进了上衣口袋里,也许里面有把匕首。
“你劫持这辆车之前,我就已经躺在后座上了。”他不带感情地陈述着。
听了这话,我立刻松了一口气:“哦,对不起,我刚刚对你朋友做的事情,实在是很抱歉,但是我被人陷害了,如果不跑可能会没命,等我把事情都解释清楚,我会当面向你的朋友道歉。”
“不,不用道歉,那个人是我的同事。这车是我们事先安排在这里的,就是专门等你来劫的。”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很冷峻,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故作轻松地对他耸肩笑了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打开车门,他左手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拽了回来。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当时不在场!警方已经看过录像了!”我边说边回过头看他,因他戴着面具,完全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我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对他的大脑进行连接。然而我完全搜索不到他大脑的信号。我们一言不发地相互注视着,任我如何集中精力努力搜索,却依旧不能侵入他的思维。这家伙怎么连大脑信号都没有,莫非他是鬼,或者机器人?
“你到底是谁?”我恐惧地问。
“怎么,控心术不管用了?”他将脸靠近了我,面具下急促的呼吸声使我确定他的确是个人类。
“你到底是谁?!”我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死了。”说罢他突然拔出了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我不等看清他手中的东西,就急忙拉开车门跑了出去。衣领在他的拉扯下,“嚓”的一声被撕裂了。跳出车门之后,我纵身向前一跃,像老鼠一样钻到了左侧小卡车的下面。
身后随即响起了几声枪响,子弹从地面弹起打中了我的胳膊。我急忙打了个滚,起身猫着腰向车库的深处跑去。身上的旧伤再次剧痛起来,每跑一步都如凌迟一般痛苦。但我一步也不敢停留,因为事情比我料想的要糟很多,原以为他最多有一把弹簧刀,却没想到居然是把手枪。我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才会在一天里遇到这么多浑蛋!
在阴暗的车库里,我躲在汽车中间,像老鼠一样七拐八绕地甩掉了铁面人。跑到货梯门口,几个人正准备乘电梯上楼,我拨开人群钻进了电梯。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破口大骂。我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但骂声还是引来了铁面人。就在他拔枪向我射击的那一瞬间,电梯门关上了。我乘电梯到地面一层后,急忙跑出大厦找了个商场,在卫生间里清洗了胳膊上的伤口。还好是被跳弹击中,所以伤口不是很深。我从衣服上撕了块布条,将胳膊包扎了起来。
卫生间里有个人,盯着我一言不发。我见他体形与我相近,便立即控制了他的思维,让他把上衣送给了我,我顺便还摸走了他的钱包。若不是情况特殊,我不会轻易使用这些方法。因为短暂的控心并不足以彻底消除对方的记忆,万一下次再遇到他,我肯定会被他打成肉泥。趁他还未清醒过来,我快步躲进了一家快餐店,由于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即使是垃圾食品也显得格外香甜。
吃饱后,我找了个不要身份证的家庭旅馆,洗了个忽冷忽热的淋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这天夜里,我在睡梦中哭醒了两次,不是为我变成了逃犯,而是为了养育我长大的父亲。人们都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一直希望能混出个样子给父亲看,却没想到他竟然死得如此之惨。
凌晨,神秘人再次追踪到了我。
“瞧瞧你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我惊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也能循着脑电波找到你。”
我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因为父亲曾对我说过:如果控心者不知道你的确切位置,就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辨认出你的脑电波,所以神秘人的说法是极其荒谬的。我立即翻找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却没有找到任何定位设备。突然我想起了留在手臂中的弹头,急忙拿起一条毛巾塞到嘴里,用打火机烧了烧小刀,忍着剧痛剜出了那颗弹头。弹头制作得很精巧,外面裹着一层硬塑,里面是一个定位器。弹头被取出之后,疼痛顿时减弱了不少。挤出脓血之后,我又重新包扎了伤口。
“居然被你找到了。”他的语气透露出一丝不快。
我麻利地穿好衣服,笑着对他说:“你的毛病就是没有太大的本事,却偏偏有着很强的表现欲,总是急不可待地炫耀自己。如果不是这样,你早就可以杀掉我了。还有,你的车技很烂,那辆保时捷在你手里真是糟践了。记住,你欠我父亲一条命,只要我抓到你,我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但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就自杀了。你的这两个父亲都是叛徒。作为军人,他们不懂得服从组织的命令!”
“原来你在为军队工作?但别忘记你跟我一样,也是实验品。”
“不,我是个合格品,而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实验品,是注定要被销毁的次品。这场失控了二十五年的实验,现在也该结束了。”他语气傲慢得让人窝火。
“我承认,你的控心能力比我强,作为一件产品,你确实合格了。但与你不同的是,我是人,从没像你一样把自己当作一个产品。我知道你不但不会为此感到悲哀,反而会感到自豪。因为你自以为是上帝,是无所不能的神,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你正在被人当枪使。有一个词很适合你,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个词——傻逼。”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穿好了鞋子,打开门见外面没有人,我急忙跑向路边的灌木丛。我刚隐蔽好,就看到一个黑影冲进了我所住的大楼。那个人的身影我很熟悉,他就是一直在追杀我的铁面人。我猫着腰快步跑向大路口,钻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按我的指示,开足马力将车驶向了滨海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