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叫我?
柳非银只觉得眼前一热,那鹅黄色的影子已经在雨帘中越来越淡,心急地伸出手,唇瓣微启,半天才喊:“小……”
小什么?他明明知道。
接着他便醒了,手里正扯着一只滚着绿萼梅的宽袖。袖子的主人正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他。
“醒了?”白清明笑着说,“这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真想跟我断袖吗?”
柳非银嘴角抽了抽,心里偷偷骂了句不要脸。
“这小荻是哪家的小姐,真是痴情得很啊,连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
“说来也怪了,每晚都入我梦中,都大半月了。”柳非银想起少年时的自己与那女娃在一起的点滴,不自觉的有些伤感,“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呢。”
白清明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个恹恹的家伙,面无血色,气虚无力。听侍女说公子犯了春困,又下着雨,所以每日都关在房里,饭也吃得不多。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见窗边那盆红莲。原本还含苞待放的姿态,如今已经开到碗口大,每片花瓣都红得能滴下血来。
白清明心里一动,突然走到窗前,咬破自己的指尖让血滴到花瓣上。
“喂喂,不要用你的血弄脏我的宝贝莲花呀!”
柳非银话音刚落,只见原本红艳欲滴的花色快速退成苍白。接着那花便枯了,赫然是一朵用草纸折成的莲花浮在水上,莲叶也变成了纸铜钱飘在水面上。
打了水进门的绿意立刻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呸,现在的小鬼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啦,一只不知死活的艳鬼,等我抓到一定油炸了她!”绿意奇怪地耸耸鼻子,“为何这屋里没有鬼气?”
白清明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那艳鬼钻到他的梦里去了,怪不得哦……”
屋子里诡异地寂静了片刻,两双眼睛暧昧地在柳非银身上扫来扫去。
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面上微红,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不要冤枉我啊,我梦里可是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片子,哪里艳啦?”
「也有女人死了做鬼就是要人命地吓人,比如眼前的这个奇女子,在厉鬼中的长相也能算丑得出类拔萃。」
四人天黑前回到锦棺坊。
同行的画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用个黑披风把全身上下都遮个严实,走路低着头像是要捡钱。不过画师做事一点都不拖沓,棺材板上画南山不老松,不出两个时辰就画好,鼓着腮帮子在上面吹了一番。
画师很少说话,今天面上却浮起一丝笑纹:“好。”
“咦?”柳非银凑过去,“好什么?”
白清明解释说:“他说棺材好,躺着舒坦。”
果然画师脱了靴子爬进棺材,躺进去舒服地长吐一口气。白清明掩上棺材盖道了声“好睡”,这才悠然走出来。绿意已经燃好了引魂香,又给灯笼里添好了油。夜正浓。外面落着雨,树妖闲下来就用剪刀剪掉长出的枝叶。
“咔嚓”一声,绿意“咝”地吸口凉气。
柳非银屁股沾上褥子,用胳膊支着脑袋想着梦里的事,隐约听见外面有清脆的铃声。吹进来潮湿的雨气里裹着阵阵香风。来人一袭白衣,黑发垂地,走进来低着头问:“这里是不是卖东西的?”
白清明笑容里像裹了蜜糖,对绿意做了个看茶的手势,这才柔声说:“除了尘世间的俗物,姑娘想买什么就有什么?”
那白衣小女鬼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能买到爱情吗?”
柳非银忍不住睁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女鬼。有些女人即使死了也是风姿绰越,小脸惨白也能将斯文书生迷得七荤八素。比如那个痴情美貌的名女鬼聂小倩。可是也有女人死了做鬼就是要人命地吓人,比如眼前的这个奇女子,在厉鬼中的长相也能算丑得出类拔萃。
白清明露齿一笑,更加温柔:“能。”
柳非银瞧见那副嘴脸就想拿脚丫子招呼上去。白清明这个变态真是天赋异禀,对着这样的脸都能透过它看见金灿灿的报酬。
小女鬼受到鼓励,抬起头说:“那我要东离国风临城伏龙镇独孤山庄的柳非银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