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起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提错了话题,悔得往自己嘴上一拍,连忙安抚陆瑞安:“没听清,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操心了,你知道的啊,他俩不是隔三岔五就吵架吗。要是真有事,干爹也不会不跟你说的。”
陆瑞安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但我就是……”
他实在太害怕冲突的发生,哪怕他已经搬了出来,可一旦听到父母起争执的消息就会让他被厚重的焦虑和无力紧紧缠绕覆裹。
洛明起赶紧拽回话题,问陆瑞安打电话找他有什么事。
陆瑞安犹豫两秒,问洛明起知不知道祁扬白天提及的香水名。
“他都用多少年了,这个你该去找他问。”洛明起的话听起来显然对祁扬用的这只香水很熟悉,“你现在也跟祁扬一样喜欢喷这个香水了?”
“最开始还是他拖着我去试的,陪着他试了无数个,闻得我鼻子嘴巴里都是香水味,难受死了,晚上连饭都吃不下。”洛明起的记忆匣子被陆瑞安无意中碰开,他回忆起当年的事,笑着和陆瑞安打趣,“我简直没有见过比他更骚包的男人了,整天换着花样捣鼓他那一头五彩斑斓的头发,要见你那天能换三套衣服,打个球还要随时揣瓶香水在身上,我看了他那副开屏的样子都觉得闪眼睛。”
“其实,”洛明起突然想起什么,他的笑音微顿,补充道,“他每次打完球第一时间拽着我去澡堂,再给自己浑身上下喷了香水才出来,是因为你在看台坐着。”
“你不来的时候,他每次都跑到对手队里和我对杠,就为了报复我支使他做事。”洛明起话中的笑意渐渐隐没,“他不甘不愿听我支使,也是因为我能时常叫你出来和他见上一面,他自己拉不下脸、找不借口叫你。”
陆瑞安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洛明起不喜欢男人,不会对祁扬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好感,因此这些话就不需要陆瑞安再去验证。
通话中只剩下陆瑞安缄默的呼吸声。
少顷,他开了口:“……可我不知道。”
洛明起带着歉意解释:“他的性格,实在不是个能轻易驾驭的恋爱对象,我怕他会伤害你,没给你俩撮合。你和他结婚一年后跟我说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你对他有别的意思,你也和我说当时他开玩笑你就答应了,是为了名正言顺从家里搬出来。”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他串通。我夹在中间好几年,有的时候看你俩吵架,也在想是不是我该出面调和,但这毕竟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受伤,也不能插手你的情感,能做的只有坚定地站在你这一头。”通话挂断前,洛明起声音微妙地顿了顿,“之前补习的事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问到这,我就觉得我不能再继续瞒着你。”
“他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洛明起说。
晚自习结束后,陆瑞安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没有祁扬的身影,小呆正蜷在猫别墅里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察觉到陆瑞安的脚步。
陆瑞安在屋内环视一圈,忽然感到屋子里空落落的,这种零落的寂寥随着呼吸沁入心脏。
夜深人静之时,陆瑞安一遍遍回想着祁扬下午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这两天获知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幻觉?
情书、香水,乃至从前无数个彼此心意错过的时刻,都像命运之手恶意拨弄的一场恶作剧,让他与明明近在咫尺的祁扬背道而驰。
——如果那封情书是真的,如果祁扬也对他有意这么多年。
那他今天好像……让祁扬伤心了。
第61章蓄念三·讨厌型(1)
辜负祁扬的愧疚吞没了陆瑞安。
他开始不自觉地提前一个小时就在频频看时间,在下课铃声响起时头也不回地匆匆赶去公交车站,然后回家。
在没有打开家门前,他会忐忑不安。打开门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看见祁扬系着围裙仓促从厨房出来的身影后,他才安心了,确定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祁扬心虚时会故意大声说话,以此支撑自己的底气缺漏——这是陆瑞安这几天结合从前的经验观察出的成果。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心态下将祁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祁扬没有看他的眼睛,手上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解着围裙系带,显得很忙碌,而他的音调不自知地拔高了一节:“我妈非要让我给你送汤过来!哎,我想着反正我今天不加班,还要给小呆收拾,就过来一起吃了……”
祁扬在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往左边飘。
陆瑞安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红痕,这种疤痕陆瑞安很熟悉,是被锅里的油溅上皮肤后烫的。
伤处还泛着红,看样子是下午烫伤的。祁扬的手是湿的,应该只潦草冲了一会儿冷水。
可是,结婚前的祁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在家里有阿姨专职准备餐食,在学校有食堂,嫌食堂难吃就去餐厅,反正他从不担心经济问题。
是什么时候祁扬开始自己下厨房、还能娴熟到现在这样为他准备好一餐晚饭的呢?
陆瑞安努力回忆,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立马追溯到具体的时间点。
祁扬终于察觉到陆瑞安的沉默,他讪讪地住了嘴,小心地抬眼去看陆瑞安的脸,触碰到陆瑞安专注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烫伤的药膏在电视柜下的药箱里。”陆瑞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