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信不过你。”
“怎么说?”
“帝国军如果向你要杨威利的脑袋,你一定会立刻给他们。如果他们要我的脑袋,你大概也会一样毫不考虑地答应吧?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卫,我们并无意剥夺你的权力。”
“自卫是不需要的。帝国军应该不会要求你们的脑袋。因为你们又不是杨威利。”
他这一番冷静的指责成了一道不愉快的雾气,使得那些军官们的脸都罩上了一层阴影。
“教我们这么做的就是阁下您。你不是牺牲了杨元帅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吗?现在你会走到这个地步,说来也是你自作自受。就因为你的短视近利才落得如此下场,你不要怪任何人。”
列贝罗的两眼中充满了生气。仿佛知性和意念的能量都灌入了他那原本衰弱不堪的身躯中。他挺直了背脊,以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面对军官们。
“没错,或许这是我自作自受吧!但是,把我的死正当化和把你们的行为正当化应该是两码子的事。而我的良心和你们的良心,也就成了值得探讨的要务了。不过,算了!杀了我去换取你们的安全保障吧!”
有谁会哀悼列贝罗这个人无所回报的责任感和良心,而在他面临死亡之前给与尽可能的恩赐呢?这个时候,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的最高评议会议长瘦高的身躯确确实实压倒了暗杀者们。洛克维尔上将感受到四周人影动摇的心志。他觉得这种感觉也从自己身上窜起,气力不断升华,剥夺了全身的能量,最后似乎只剩下后悔和败北。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张开了嘴随即又合上。当他收回扩散了的意识时,看见列贝罗被好几道光束贯穿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地面。
——接到报告的莱因哈特没有说什么话,不管怎么说,这应该就代表着不流血的献城。莱因哈特下令直行海尼森,迎向已经在卫星轨道上摆开舰队迎接的舒坦梅兹。十万艘帝国军舰艇目送着总旗舰伯伦希尔下降。
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二月九日,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踏上行星海尼森的银河帝国皇帝。
到达宇宙港的莱因哈特,在舒坦梅兹麾下的四个武装兵团守护下,前往安置同盟已故元首姜.列贝罗遗体的国立墓地去。面对着列贝罗的遗体,整个过程的时间很短,皇帝也没有说什么类似感想之类的话,不过,他命令舒坦梅兹担任列贝罗丧葬委员会的委员长。
“姜.列贝罗的不幸不在于他在最坏的时机当上元首,而是当上元首这件事本。列贝罗可以相信别人所捏造的虚构事情--譬如民主国家体制的不可侵犯性--但是,他本身却没有虚构事实的资质,也就是俗语所说的‘粉饰太平’。”
有人这样评论列贝罗,而姑且不论历史上的评价,莱因哈特倒是完全遵守了一个胜利者对当日的敌人所该有的礼节。反过来说,遵守了礼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产生。某些卖命是不需要掺入多余的感情的。
离开墓地的莱因哈特在和希尔德同乘的地上车中给了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几个简短的指示。
罗严克拉姆的黄金狮子旗飘扬在旧同盟国旗的旗杆上。这一天,海尼森的官厅及公共机关区是晴天,但是强烈的冷风吹指在人们的皮肤上,人们在寒气及不安中缩着脖子,看着年轻征服者的行进队伍。武装的士兵队部将胜利者和失败者隔离了开来,但是市民的视线偶尔会攫住车中像是有如同半神人般美丽的征服者,在视觉的刺激下,人们,尤其是女性们的寒意和不安在一瞬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这大多是表层的感动,远远不及随着莱因哈特远征、转战各地的士兵们的那种崇拜心态。如果英雄的定义是为了一人的欲望或者主观的理想而使众人心甘情愿地为其就死的话,莱因哈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天上已经住满了为他殉死的战士了,而这个居住区似乎还有再扩张的必要。
地上车停了。群众当中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一辆帝国军的装甲车靠了上来,身穿黑色和银色军服的魁梧的高级军官走向前跨跪在莱因哈特的地上车旁。是莱因哈特下令和舒坦梅兹共同负责市街警备的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黑色枪骑兵”的司令官。
“黑色枪骑兵的字典里没有‘退却’这两个字。”
这个豪语强化了信仰,而他们的信仰也造就了实际的绩效。在旧王朝时,毕典菲尔特虽不是出身贵族,但却位列将官之阶,他之所以被莱因哈特看上也就是因为这个信仰及成绩。他具有足以让年轻的霸主称道的实力。
强将手下无弱兵。黑色枪骑兵就是铁的事实。只要站在前头的司令官一前进,他的部下们就会形成一道钢铁般的洪流紧跟在后面,发挥其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和杨威利、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同年,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他们都迎向自己生涯的第三十三个寒暑。别人总觉得以“猛将”一语就可以表现出毕典菲尔特的整体像,而他自己不但不加以否认,还甚至以此自夸。他的勇猛和他直线式的刚性用兵,以及因为这些特质所建立起来的武勋的确可以以猛将来评价。然而,在兰提马利欧星域会战之后,他的部队中被司令官评为具有最高功绩,并据以向莱因哈特报告的不是像割草般杀敌无数的勇者们,而是在激战的旋涡中进进出出治疗、抢救、护送伤兵的医务船的组员。
莱因哈特大为惊异,但坦然率直地接受他的报告,不仅给毕典菲尔特麾下的成员重赏,也给全军的医务船的组员重重的犒赏。
“毕典菲尔特那个家伙,是不是想讨好陛下?”
“不过,能重新看待医务船的功绩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错,就算他想获得青睐,能想到这一点也相当可取啊!”
当时,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带着苦笑认同了同僚这令人意外的一面。
——而这个毕典菲尔特现在正以戒慎恐惧的态度跪在停止的地上车的旁边。希尔德看看莱因哈特的眼睛,打开地上车的门,于是有着橘色头发的猛将更是紧张不已地行了个礼。
“臣不才骚扰陛下,望陛下恕罪。请陛下宽恕臣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