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犹豫该如何称呼对方。
“您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引商没那么多讲究,现在别人再唤她为“小娘子”,她也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她没能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完,源伊澄不仅不见外的唤了声“引商”,还顺势提出要与她出去逛逛。引商瞪着眼睛打量他一番,确信他不是在说笑之后才忍不住有些纳闷,“只有你和我?”,说着又困惑的看向青玄先生,想问问现在这是怎样个情形。
青玄先生倒是毫不惊讶,好像事情本该如此一样,“今日伊澄是特意来此等你的。”
引商心中困惑更深,看着源伊澄的目光也带了些警惕,生怕他再提出与她比试比试本事。道士与阴阳师,或许有相似的地方,不过归根结底是没什么值得相比的,偏偏这人心高气傲,总是想胜过这世上的所有人,好胜心也太强了些。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猜错了一点。
源伊澄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与她相较高下,而是好奇这九州的神鬼传说。
他说,“在我们的国度也有许多诸如天照大神这样的神明,可是到了长安之后,我倒是更好奇这九州的神鬼妖魔。”
苍茫九州大地,妖魔百鬼数不胜数,这些神话传说几乎让他着了魔,可是单单是翻阅古籍还不够,他更乐意听听民间口耳相传的那些传闻。
两人离开青玄先生的府邸走在亲仁坊的街上,引商与他讲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传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座快要建成的府邸附近。别说是在宫中随侍的源伊澄了,就连她这个平民百姓都知道这是属于那个安姓胡人的。
同样是圣人面前倍受宠幸的臣子,源伊澄也曾在宫中见过安禄山几面,而现在每每想起那个人,他就会想到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长安恶鬼横行,预示着这天下十年间必成乱世。”
这话他信,由此也更加好奇徘徊于阳世的那些阴差。无论是当今的恶鬼横行,还是十年后的战乱四起,滞留在人间的亡魂都是不同于往年的多,阴间敢将这样重的责任交到一个阴差身上,他怎么能不好奇那阴差的本事?
只不过上次一见他仅仅瞥见了对方那古怪的打扮,还曾疑心对方是个式神。如今倒是学聪明了,直接向引商打听这事。
听了他的疑问,引商就知道他定是误会自己与花渡很熟。
或许曾经有过可以变成熟人的机会,可惜现在她也只能苦笑一下,心道自己都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花渡了。
从亲仁坊出来,源伊澄看了看天色,又邀她一起去平康坊那边走走。哪怕出身异国,他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精力最旺的时候,平日里尽是与朝中的官僚臣子们打交道,闲暇之时自然便会想到这种地方逛一逛。
不过比起遮遮掩掩,他这样光明正大的提出自己想去酒肆里看看那新来的胡姬们,引商反倒有些无法拒绝了,何况对方颇豪爽的说要请她喝酒,她的眼睛霎时亮了亮,二话不说的便跟他一起往那边走去。
如今长安城里居住着许多异国之人,当垆卖酒的胡姬们都生了一副异于汉人的好相貌,高鼻美目,五官深邃,比起这大唐的女子们更是热情。她们穿梭在酒肆之中,有的干脆穿了舞衣,宽袖上衣、轻纱长裙、艳红的纱巾与靴子,随着乐声跳那疾转如风的胡旋舞。
源伊澄出身贵族之家,来到大唐之后也过得极是风雅,在这小小一间酒肆之中,周围的客人都风尘仆仆行事豪放,独他一人穿了身白衣,手里还持着一把纸扇慢慢摇着,举手投足都极讲究。这样的突出,很快便吸引了酒肆中女子的注意,有大胆的胡姬在跳着舞的时候,一旋身之间便坐在了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笑。源伊澄也不拒绝,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斗酒之后博了满堂起哄声。
这一喝就喝到了晚上。
引商与任何人都能轻易混熟,仅在这酒肆里呆了一日就结交了不少朋友,只不过他们陪她喝了个烂醉,她却直到最后都还是清醒的。
如今已是宵禁,再想出城是不成了,她本想问问源伊澄要到何处过一夜,转眼一看却发现源伊澄早就与那个最貌美的胡姬消失在酒肆里了。
他们离开去做什么,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夜色已深,走出酒肆之后被冷风一吹,引商才恍然惊觉今日是七月十四,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便是中元节了。这样一想,这条还不算萧瑟的街道在她眼里都处处透着诡异。
背后的寒意攀至后脑一阵发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捂紧了衣服准备离开。
平康坊里有些道路十分偏僻,引商目不斜视闷头往前走着,用余光留意到前方有人出现的时候便往旁边让了让。如今路上也有不少与她一样落了单的路人,她眼看着他们在自己身侧走过,偶尔也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就在不远处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明明没有背着书篓,背却始终都是佝偻着的,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在上面。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总是不自觉地皱眉,伸手向背后探去。当然,他什么都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