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别人,李霄雪可能不会这样坚持。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开始逞强,是潜意识里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寒尘的认可么?
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极亮的光,仿佛整个苍穹被劈成了两半。紧接着震耳雷声滚滚而来,大地仿佛为之颤抖。
马儿吓得嘶鸣。
寒尘和李霄雪也猛然一惊。
寒尘忧虑道:“看来是一场暴雨。”
他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冷硬的冰雹就从漆黑的夜空中泼洒下来。
李霄雪被冰雹砸了几下,咬牙切齿道:“不会吧,天上扔石头呢?砸死人了。寒尘,快看看附近哪里能避雨,再这样下去人和马儿都受不了。”
寒尘极目远望,借着偶尔劈下的闪电光亮,依稀能看到一处延绵的土丘。在沙漠边缘的荒滩地带,这种土丘之下往往会有沟坎,能勉强容人躲避风暴雨雪。
马儿也比人类敏感,不用寒尘指引,它就察觉到了哪里更安全,撒开蹄子向土丘那边跑了过去。
李霄雪那盏照明灯早就耗光了电力,丢在了杜国欣那边。刚才逃跑匆忙,再者暴风雨中松明火把全然无用。所以他们接近土丘之后,翻身下马,基本全是靠手摸索着,终于是找到了一处凹槽,恰好能挤下一两个人的样子。
李霄雪将背包卸下丢在外边,拉着寒尘向凹槽里挤进去。
寒尘却说道:“主人,您与马儿躲在里面就好,下奴在外边看护行李。”
李霄雪无奈道:“你难道要用你的身体为行李遮风避雨么?寒尘啊,这种时候,人命最重要,马匹财物都可以丢弃的。”
寒尘自卑地答道:“下奴只是奴畜,算不得人。”
李霄雪没有答话,竟是松了缰绳,两只手抱住寒尘,连拉带拽,将他弄进了狭小的凹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外边。
凹槽是一个横长的窄缝,两个人挤进去,无法坐起,只能是躺卧着。李霄雪挡在最外边,身后堵着行李,寒尘的身体则是整个都在凹槽内,完全淋不到风雨,也由不得他向外跑。
寒尘急道:“主人,不管马儿,马儿会跑掉的。”
李霄雪不满道:“别乱动,我不怕马儿跑,只怕你跑了。”
“下奴不会逃走的。”
“嗯,我知道了。”李霄雪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不松手,将寒尘抱得更紧,让他冰凉的身体能够感受到她的温度。
她身后是凄冷风雨,冰雹仍然能砸到,她却不怕。因为她怀里有他。他淋不到,他不再挣扎,他对她说他不会逃走。
他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人,在陌生的异界,在此时此刻唯一能够让她依靠的人。
他认为她在关照他,他却不知道她也需要他。他们是互相取暖,互相慰藉。若不是他,她也许根本生不出逃走的勇气,也许就在马匪来袭的时候死于混战。若不是他,她很难发现自己还有这样坚强的一面。
她刚才说了谎,肩膀上的箭簇射入很深,很疼,感觉骨头都要碎裂一般。而且箭簇的端头很可能是锯齿倒钩,她曾尝试着将箭□,却发现稍稍一动,骨肉仿佛再度被割裂的感觉。
然而她必须坚强。等红牛的效用过后,寒尘那么重的伤一定会昏迷不醒。那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照顾寒尘,甚至有可能还要应付追兵和一切突发危险。
寒尘不知不觉在她的怀中昏睡过去。
他已经分辨不清梦境和现实。从被主人拉上马,被她抱在怀中,被她强行护在这里躲避风雨开始,一切一切都不像真的。
他的主人明明看到了他肮脏羞耻的样子,明明知道他是被人玩烂的下、贱货色,明明晓得这场危难因他而起,为何还会对他如此温柔体贴照顾呢?
是假的吧?
他一直都没有醒,他在做美梦。
也许梦醒了,他还被拴在营地的空场上,由着那些官兵羞辱玩弄,或者是为那些女奴配种。
现实太残酷的时候,人就会胡思乱想,找各种理由逃避痛苦。他才会因此做美梦。
但如果是真的呢?
他被她抱在怀里,她一点都不嫌弃他的肮脏,那她图的是什么?
仅仅因为想要从他这里知道去神仙圣土的方法么?他如果早早就告诉了她所有他知道的事情,会否得不到这样的关怀,早早就被她抛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