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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第2页)

“戏剧艺术家,先生,并且还是颇有成就的。”说到这里,容德雷特显然认为抓住这“慈善家”的时机已经到了。他大声谈了起来,那讲话的声音兼有市场上卖技人的满不在乎的气派和路边乞丐的那种苦苦哀求的味儿:“塔尔马的学生,先生!我是塔尔马的学生!从前,我有过一帆风顺的时候。唉!可是现在,倒了霉。您瞧吧,我的恩人,没有吃的,没有炉火。两个闺女没有火!唯一的一张椅子也坐坏了!窗户玻璃打破了。特别是在这种天气!内人又躺在床上!生了病!”

“可怜的妇人!”白先生说。

“还有个孩子也受了伤!”容德雷特又加上一句。那孩子,因为家里来了客,就分了心去细看“那小姐”,现在早已不哭了。

“哭嘛!好呀!”容德雷特偷偷地对她说。同时他掐了一把她那只受了伤的手。所有一这切都是魔术师变戏法似地飞快地巧妙完成的。小姑娘果然高声哭起来。

马吕斯心中私自称为“他的玉秀儿”的那个年轻姑娘赶忙走过去:“可怜的亲爱的孩子!”她说。

“您瞧,我的美丽的小姐,”容德雷特紧接着说,“她这流血的手腕!为了每天能挣到六个苏,她在机器下工作却发生了这种意外的事故。这手臂也许非锯掉不成呢!”

“真的?”那位老先生吃惊他说。小姑娘也以为容德雷特讲的是真话,又开始伤心地哭起来。

“可不是,我的恩人!”那父亲回答。

在这之前,容德雷特早已鬼鬼祟祟地在留心观察这“慈善家”了。他一 面谈着话,一面仔细瞧着他,似乎想要回忆起什么往事。突然,趁那个新来的客人亲切慰问小姑娘的伤势的那一会儿,他走向躺在床上的他那个颓丧痴呆的女人旁边,悄悄地对她急促他说:“留心看那老头儿!”随即又转向白先生,继续他的诉苦:“您瞧,先生,我只有这么一件衬衫,是我的,也是我内人的,除此之外,我们就再也没什么衣服了!即使有,也破得不成样子了!在这冬天里最冷的时候。我不能出门固然因为没有穿在外面的衣服。要是有一件不管什么样的外衣,我便可以去看看马尔斯小姐了,她认得我,并且对我很不错。她不是一直住在圣母院塔街吗?您知道吗,先生?我们曾在外省同台演过戏。我分享了她的荣誉。我原想色里曼纳①会来援助我,先生!以为艾耳密尔②会救济维利萨里③的!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并且家里一个苏也没有!内人病了,一个苏也没有!小女受了重伤,很危险,一个苏也没有!我老婆常犯气结玻这是由于她的年龄,这里也有神经系统的问题。她非得有人帮助不成,小女也是这样!可是医生!可是药剂师!用什么来支付给他们呢?我一文小钱也没有!我恨不能对一大笔钱下跪,先生!您瞧艺术的价值降低到什么程度!并且,您知道吗,我的漂亮的小姐,还有您,我的慷慨的保护人,您知道吗,您二位都是具有美德的杜慈,礼拜堂也因您二位的来临有了芬芳,您二位每天都去那礼拜堂,我这可怜的女儿也每天要去那里祷告,她天天都看见您二位??因为我是在宗教信仰中培养我这两个女儿的,先生。我不愿她们去演戏。啊!贱丫头!只要她们敢乱来!我决不会轻饶她们的,我!我经常用荣誉、道德、操行的观念教育她们!您问问她们便知道。她们应当走正途。她们是有父亲的人。她们不是那种以四处游荡开始、以人尽可夫收场的苦命人。确有一些人是从没人管的姑娘变成大众的太太的。感谢上帝!法邦杜的家里幸而没有这种丑事!我要把我女儿教育成为贞洁的人,她们应当是诚实的,并且应当是温文尔雅的,并且应当信仰天主!信仰这神圣的称号!??可是,先生,我的尊贵的先生,您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明天,二月四 日,是个要命的日子,是我的房东给我最后期限,如果今晚我不把房钱付给他,那么,明天我的大女儿,我自己、我生着重病的妻子、受了伤的孩子,全会从这里被赶出去,扔到外面去,丢在街上、大路上、雨里、雪里,没有安身的地方。就这样,先生。我欠了 12个月的租金,整整一年!就是说,六 十法郎。”

容德雷特这是在撒谎。一年的房租也只是四十法郎,他也不可能欠上十 二个月,马吕斯在六天以前便替他付了半年的房钱。

白先生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五个法郎,放在桌上。容德雷特瞅个空,对着他大女儿的耳朵抱怨:“坏家伙!他要给我只这五个法郎去干什么?还不够赔偿我的椅子和玻璃!我得有钱花呀!”

①色里曼纳(celimeme),莫里哀戏剧《厌世者》里的人物,常用以泛指一般演重头戏的女演员。

②艾耳密尔(Elmir),莫里哀戏剧《伪君子》里的人物,常用以泛指一般诚实而不拘小节 的妇女。

③维利萨里(Beliaarire,约 494—56s).东罗马帝国的名将,为皇帝所忌,被因,相传两眼被挖,行乞以终。

这时白先生已把他穿在那身蓝色骑马服上的一件咖啡色的大衣从身上脱下来,放在椅背上。

“法邦杜先生,”他说,“我身边只有这五个法郎,但是我把我的女儿送回家以后,今晚再来一趟,您不是今晚要付款吗?”

容德雷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表情。他兴冲冲地回答说:“是呀,我的尊贵的先生。今晚八点钟我必须要到我房东家。”

“我六点钟来这里,带六十法郎来给您。”

“我的恩人!”高兴得发疯的容德雷特喊道说。然后他又极小声他说:“注意看他,我的妻!”白先生挽着那年轻貌美的姑娘的胳膊,走向房门,一面说:“今晚再见,我的朋友们。”

“六点吗?”容德雷特问。

“六点正。”这里留在那椅背上的外套引起了容德雷特大姑娘的注意。

“先生,”她说,“别忘了您的大衣。”容德雷特对她女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时很吓人地耸了一下肩头。白先生转过来笑眯眯地回答:“我不是把它忘了,是留给你们的。”

“哦,我的保护人,”容德雷特说,“我的高尚的救命人,我真的要潜然泪下了!请不要嫌弃,允许我来领路,一直送您上车吧。”

“如果您一定要出去,”白先生接着说,“您就穿上这件外套吧。天气确是很冷呢。”容德雷特不用别人再请一次,他马上套上那件咖啡色的大衣。他们三人一同出去了,容德雷特走在两个客人在前面领路。

十干公营马车定价:每小时两法郎

马吕斯将那一切经过的全部细节都仔细看在眼睛里,可是实际上他又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的眼光完全落在那年轻姑娘的身上,从她第一步踏进这破屋子时起,他的心,可以这么说,把他整个抓住并裹住了。姑娘待在那屋子中的那一整段时间里,他过的是那种使感官知觉完全僵化停滞并使灵魂整个扑在一点上的仰慕生活。他一心景仰着,不是那姑娘,而是那一团有缎斗篷的丝绒帽的光辉。天狼星进了这屋子,也不会使他感到那么光茫四射。

当姑娘解开包裹拿出了衣服和毛毯后,她又亲切地问母亲的病情,十分怜悯地问小妹妹的伤势,马吕斯随时窥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并偷听她说话的声音。他已经见过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的容貌、她的身段、她走路的姿态,可他还没怎么听过她说话的声音。一次在卢森堡公园里,她所说的一 丁点音浪偶然飘进他的耳朵里,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听真切。为了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宁肯少活上十岁,要在自己的灵魂里留下一点点这样的音乐。但是容德雷特一连串讨人厌的胡说八道和他那象喇叭样的怪叫声使那美妙的声音消失了,马吕斯狂喜的心立刻引起了无比的愤怒。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她,他不能想象的是,在这种丑恶的魔窟里这群邋遢的瘪三当中竟真会出现那个天仙似的人儿.他好象在一群癞蛤蟆里见到一只蜂鸟。

她走出去时,他唯一的心愿是紧紧跟着她,搞不清住在哪里决不离开她,至少是在这样的一种巧遇之后不能又把她丢了。他从抽斗柜上跳下来,拿起他的帽子。当他正要出门去手已摸到了门闩时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就又停了下来。那条过道很长,楼梯又陡,容德雷特的话又多,白先生一定还没有上车,万一他在过道里,或是楼梯上,或是大门口,回转来看见他马吕斯在这房子里,他肯定会吃惊的,并且会再想方设法来躲开他,这样就把事又弄糟了。怎么办?等一等吗?但在等的时候车子可能已走了。马吕斯一时没有主意。最后,他决计冒冒险,便从他屋子里出去了。

他看见过道里已经没有人,他冲到楼梯口。楼梯上也没有人。他急忙跑下去,追到大路上,正好看见一辆马车拐进小银行家街,往巴黎城区去了。马吕斯朝那方向追去。到了大路转弯的地方,他又看见了那辆马车在穆夫达街上急急下行,马车已经走出很远了,他已无法再追上,怎么办?跟着跑?没有,要是别人从车里看见有人在后面飞跑着追,那父亲肯定认出追的人是他的。正在这时候,真是出人意料的大好机会,马吕斯看见一辆空的出租马车在大路上走过。只有一个办法,坐上这辆马车去追那一辆。这办法是行得通的而且还没有什么危险。马吕斯打招呼那车夫停下来,喊道:“照钟点算!”马吕斯当时没有结领带,身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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