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脱口而出:“什么?”
徐霜策这才回过头来,眼底隐隐泛着血丝。
“——应恺七窍流血,突然昏迷,医宗正全力施救。”
尉迟长生开口半个字废话没有:“同时法华仙尊开棺起尸,现已经逃下金船,失踪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陡然打在了半塌的蓬莱殿里。
只见尉迟长生半跪在地,一手持剑一手捂头,额角下正源源不断冒出鲜血浸透手掌。他身后的藏尸阁已近废墟,地面完全塌陷,巨型金棺一半陷在地底,沉重的棺盖赫然被撞飞卡在了墙壁中。
“……”徐霜策终于放开宫惟,站起身沙哑问:“尸身内那根兵人丝难道还未抽净?”
那一根兵人丝贯穿法华仙尊所有灵脉,已经在长孙澄风和穆夺朱两人的互相见证下抽干净了,不然不会重新入棺安葬归陵。如果尸身还有异变,难道是他两人一起作了假?
尉迟长生却一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
“这里还剩最后一段,藏在心脏贯穿处,因此未被发现。”
兵人丝只存在于灵脉中,除非血肉有破口,否则是不可能钻进去的,而法华仙尊的心脏偏偏还真有破口——十六年前不奈何贯穿,留下了血肉淋漓的洞。
徐霜策的神情好似突然被冰凝住了。
“盟主遭遇暗算,当前生死不明,我已签发剑宗诏令让所有门派宗师立刻入懲舒宫。”
尉迟长生语调平直,但每个字都带着金钩铁戟般的语气:“天亮之前未应召者,一律疑犯论处。”
少顷徐霜策才闭了闭眼睛,一挥手,拂灭了显形法阵。
·
宫惟满心都是乱糟糟的念头:应恺怎么会被人暗算?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情况还能不能救回来?
突然他只觉胳膊一紧,被徐霜策铁钳似的手抓住了,另一手向内一招。随着他这个动作,残垣断壁中的柳虚之和远处殿外的孟云飞同时飞了进来,两人都昏迷着,一动不动悬浮在半空。
从徐霜策的神情中看不出他到底还在不在生气,宫惟偷觑观察他半晌,才鼓起勇气小声问:“……师尊要回仙盟吗?”
盟主生死未明时,由沧阳宗主代行权责,同时为防天下动乱,所有世家门派尊主都必须立刻上岱山为质,直到盟主转危为安或是找到凶手为止,这是应恺早年定下的铁律。但宴春台地处边陲,他们光是来就花了好几天,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活人回去岂不更耽误行程?
徐霜策没有回答,,向殿外沙哑道:
“血河车。”
夜空中陡然掀起一阵狂风,刮得地面砖块碎石向两边分开。少顷,一辆由帝江、毕方、灭蒙、蛊雕四头神禽驾驶的巨车轰然落地,在殿外众弟子的惊呼中冲破殿门,惊天动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
宫惟的疑惑迎刃而解,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一路上徐霜策又是投宿客栈又是徒步踏青到底为了什么,怕累着了他的鸟?
徐霜策手又向外一挥,柳虚之与孟云飞便接连飞进了大敞的车门中。随即他就这么抓着宫惟的胳膊跨进车内,两人刚坐定,四头巨禽便齐齐展翅鸣叫,破窗而出冲上了高空。
宫惟被冲势推得向前一倾,险些撞进徐霜策怀里,被他抓着手腕一把拉住了。
血河车内部堪称巨大,乐圣师徒二人被直接留在了外间,仙鹤金楠木纸门一关,宽敞的内室中只剩下了他们俩。宫惟赶紧扶着桌案坐直,想收回自己的手,但用了下力却又没能挣脱,只听徐霜策突然毫无预兆地问: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宫惟愣住了,抬头正撞见对面那双锋利黑沉的眼睛。
徐霜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宫惟刚被他抓上车的时候,还挺安慰地想一定是自己认错态度到位,徐白的气已经消了。但紧接着听到这个问题,刹那间又有种耳朵出了问题的荒唐感:“……师尊?”
难道徐白的气其实并没有消?
宫惟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然而还没来得及绞尽脑汁组织词句再次道歉,只听徐霜策突然道:
“十六年前升仙台事变发生后,有个疑问我耿耿于怀了很多年,始终无法让自己释然。”
他又提起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