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而水面丝毫不下降,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口井连接着一条地下暗河,韩雷命郑野带了人在神庙隔壁买了宅子,然后在靠近“圣泉”的地方开挖,果然很快就挖到了暗河,而这条暗河居然还连接着银月湖!
他们轻轻松松的就截断了那条水流量本就不大的暗河,不消三日,“圣泉”自然就干枯了。郑野手艺高超,做了一块仿古的石碑埋入枯井,那轰动全城的“大神发怒”事件就完全炮制成功了!
程羽彤露出轻蔑的笑容,“土王这‘愚民政策’做的还真彻底,他只当是假借神灵的名义就能为所欲为,却不知人们听得是神灵的指示,并不是他的!如今尼玛大神既然有了明确的意向,这些愚民们当然也就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了!”
“难为你想到用苍龙暗指大陈!”韩雷的眼中是满满的激赏。
“这有何难!”程羽彤骄傲的笑起来,“无论是谁,只要想起大陈,都会想到皇城上的龙旗,北疆有红日,我们就有苍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应该何去何从了!”不过这些把戏也就唬唬北疆的老实人,要是换了是在中原,早就被人看出端倪了,“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公主啊?”韩雷救驾有功,那小公主更是拿他当了英雄豪杰,只怕那土王更是一百个愿意要把女儿嫁给韩雷,这叫程羽彤如何不紧张?
“我不过是在虚与委蛇……”韩雷哀怨的看了一眼程羽彤手里的空勺子,她光顾着说话,居然忘了喂他吃饭了,“樱儿,饭都要凉了!”
“哼,不许吃,你话还没说清楚呢!”程羽彤下死劲儿的又瞪了他一眼。
“暂时先拖着,这两天土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事!”韩雷无奈的解释道,“等到事情结束了,世上没有了土王,又哪里还会有什么公主?”
堆龙(四)
水灯节的前一天,达瓦江央城内戒备森严,非但没有了往年的喜庆气氛,就连大街上的行人都明显的少了许多。据说大多数的人家今年的水灯都选择了象征纯洁无瑕的莲花灯或是象征勇敢吉祥的羊角灯,神庙门口的祭台上,由城民们捐献的酥油糍粑堆的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城内虽说是清静异常,但却能闻到从各家各户院里飘出的龙藏香的气味——这段日子里怪事层出不穷,人人内心惶恐,已经提前开始了祈祷与祭祀了!
“夫人,您来行个礼吧!”玛沁大娘点燃三枝龙藏香。早在七日前,她就在砖楼里设好了祭坛,一日三次焚香跪拜,不仅要求府里的下人们通通的来参拜,甚至还在程羽彤的卧室里摆放了香烛,拖着程羽彤每天和她一起行礼。
平日里程羽彤就跟着她随便点几柱香应个景敷衍过去,而今日她却实在是没有心思搞这些——今日朝廷特使将到达达瓦江央城,土王率百官出城门三十里相迎,韩雷身为王宫总管,又负责城内守卫,自然也要跟随!一想到韩雷极有可能被那特使认出来,程羽彤就禁不住惴惴不安起来!不管来的是谁,一定会认出韩雷,却不知他又会如何应付那诡异的场面!
“我说大娘,你把这房里的香炉挪出去吧!”烟雾缭绕的,熏得她头昏眼花,越发的心烦意乱了!
玛沁大娘明显吃了一惊,“夫人!这是在向尼玛大神祷告啊!您的房间难道不需要么?”
程羽彤无奈的对天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本姑娘即将要为民除害、功德无量了!哪里还需要再行这微不足道的祷告? 更何况那些咄咄怪事都是由她和韩雷一手炮制的,倘若尼玛大神当真是在天有灵,只怕早就气歪了嘴,不等她祷告就该给她降罪了!只是她心中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万万不敢透漏半句!神灵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地位崇高,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胡乱说出那些亵渎神灵的话。
“神说过,不求万民烟火,只愿心香一瓣!我既已心中有神,又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礼!”程羽彤故作严肃道,“玛沁大娘,你既有这祷告的功夫,不如去城门口看看那些可怜的流民,再带些吃的过去,大神见了你的善举,想必高兴的紧,定会赐福给你的!”
程羽彤本是意在嘲讽,不料玛沁大娘却当了真,连连点头道:“夫人仁慈,大神定会保佑您的!”说罢又有些犹豫,“我能从厨房里拿些吃食去么?”
“当然可以!我记得厨房里有好些烙饼,你全都带上!”程羽彤说着心中忽的一动,笑道:“听说今儿城里有热闹可瞧,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玛沁大娘连连称善,两人带了食物、乘了马车便离开了砖楼。
程羽彤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家里等的心焦,不如干脆出门看看情况。大街上人迹稀少,许多店铺都关着门,那冷清的样子看的玛沁大娘也唏嘘不已。
马车刚到城门口即被守卫拦下,程羽彤情知是那迎接朝廷使臣的队伍即将回来了,便吩咐将马车停到路边的一家店铺旁,那些原本散布在城门周围的流民此刻都被赶到了周围的巷子里,程羽彤趁机打发了玛沁大娘下车去分发食物,自己静静的躲在车篷里。
果然,不一会儿就已听到有鼓乐声传来,程羽彤将车帘微微掀起,便看见长长的一队身着绛红色礼袍的王宫宫监,手持饰有五彩羽毛的木杆,整整齐齐的朝城里走来。
程羽彤屏息凝神,却还是因为过分紧张而手心出汗,禁不住也想向那尼玛大神祝祷一下,却又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向神祈求什么!
土王为了迎接朝廷特使,摆出了最宏大的仪仗队伍,宫监后面又有身着土黄色长袍的僧人,一路吹吹打打的边走边吟诵着。紧接着便是一匹高头大马映入眼帘,马上之人头戴银冠,一袭藏蓝色绣蟒官袍……是朝廷的特使!程羽彤连忙朝那人的脸上看去,只见这位特使面白无须,虽然嘴角带笑,眉宇间却隐含了一丝忧愁!竟是小宁郡王韩靖和!!
程羽彤吃了一惊,却又稍稍放心——宁郡王当年便是韩雷最大的拥趸,更是私交甚笃,他既为朝廷使臣,想必见到了韩雷也不会怎么为难他的!只是怎么也想不通韩霁竟有这等的宽容大量,会放过了这批当初一力支持韩雷的人。
仪仗队簇拥着韩靖和与土王的金色大轿迤逦而过,程羽彤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却连韩雷的影子也没瞧见,心里总觉得十分蹊跷,正琢磨着,就见玛沁大娘提了个空篮子掀帘而入,想必是施舍食物的善举让玛沁大娘十分兴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此刻堆满了笑容。
然而玛沁大娘的这份儿高兴,只会让程羽彤觉得十分的格格不入,心里一阵烦躁,顺手取出头巾裹上便跳下了车,“你和马车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不会很久!”说罢也不顾玛沁大娘吃惊的眼神,便朝城外径自走去。
落日余晖下的达瓦江央城,仿佛整个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高贵而宏伟。城门外便是寂寥无边的旷野,远远的能看见大地尽头的雪山,一阵大风吹过,黄沙漫天。这壮丽无匹的景色一直是程羽彤百看不厌的,只是此刻的她却全然没有了欣赏风景的雅兴,一任狂风肆无忌惮的吹打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顾漫无边际的向外走着。
混乱!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成了一团浆糊,韩靖和成了朝廷特使,韩雷却不知所踪……也不知道他二人有没有见到,韩靖和脸上的担忧,有时为了何人?
身子突然一僵,才发现自己的纤腰已被一双铁臂从身后牢牢环住,不是韩雷!程羽彤心里一慌,刚想张嘴呼救,却被那随之而来的熟悉感撞击的几欲昏厥过去。
“是……是你?”她被自己声音里的恐慌再一次吓住了。
“是我!”急促的呼吸声在程羽彤耳边响起,她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恍惚间已被反转了身子,来不及看清面容,樱唇已被同样的炙热重重的覆盖了。
“唔……”程羽彤从喉间发出一丝呻吟,却点燃了那团火焰更多的激情与狂热,像是带着几个世纪的想念,这个吻坚决而贪婪,更有着前所未有的霸道,毫不犹豫的在程羽彤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往事如洪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程羽彤浑身战栗,身子没有了丝毫的反抗能力,一颗心却是慌张的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