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巴威尔好像答复他似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说:
“我就要讲完了。我并不想侮辱你们个人,相反的,我被逼在这种你们所谓的‘审判’的喜剧中出场,我几乎是对你们抱着怜悯之情。不论怎样,你们总是人。而我们看到人——即使是对我们的目的抱有敌意的人——这样卑微可耻地为暴力服务,对于自己人格的尊严的意识丧失到如此地步,我们总是觉得非常为你们难受……”
他对法官们连一眼也不看,就坐下来了,母亲屏住了呼吸凝视着法官们,等待着。
安德烈满脸笑容,紧紧地和巴威尔握手。萨莫依洛夫、马琴和所有的人都很热烈地、崇拜似的看着他。
巴威尔被同志们的激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笑着,眼睛望着母亲那边并向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询问:
“是这样吗?”
母亲用喜悦的长叹答复他。周身充满了爱的热潮……“好,……审判开始了!”西佐夫低声说。“怎么判呢?啊?”
母亲默然地点了点头,她对于儿子大胆而高超的言认感到很满意,——也许最让她满意的是他终于结束了讲话。在她心里,一个疑问开始在悄然颤动……
“喂,你们现在打算怎样?”
26
巴威尔刚才的一席话对母亲来说,并不是特别新鲜的,她早已知道并了解这些思想,但是,在这众目睽睽的法庭上,她终归是第一次感到了他的信念的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巴威尔的镇静使她惊奇不已。他的话在她心里融成了一团星光灿烂的五彩缤纷的东西,这使她坚信他是绝对正确的,他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这会儿,母亲以为法官们要激烈地和他争辩,主张他们的那种真理,对他给以愤懑的反驳。
然而,正在这时,安德烈站了起来,把身子自信地晃了一晃,皱着眉头对法官们望了一眼,开始说话了:
“诸位律师……”
“在您面前的是法官,不是律师!”那个满脸病容的法官生气地高声对他更正着,样子颇为蛮横。
看到安德烈脸上的表情,母亲便知道他是在恶作剧。只见他口须抖动着,眼眼里闪耀着她所熟悉的那种狡猾的、猫儿般的亲切的神情。他伸出长手,重重地摸了摸头发,尔后叹了口气。
“当真?”他摇着头说。“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律师,而不是法官呢……”
“我请你说事情的实际情景!”首席法官冷冷地发令说。
“实际情景?嗯,也好!我就勉强假定你们是真正的法官,是公正而独立的人……”
“法庭的定义用不着您来分析!”
“用不着?哦,也好,可是我呢,还得说下去。……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应该是没有自己人和别人之分的,你们上自由的人们。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两面。一方控告说:他抢了我的东西,蛮不讲理地打了我!另外一方回答说:因为我有武器,所以我有抢夺和打人的权利……”
“关于本案您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小老头按捺不住了,提高了嗓门问道。这时,他的手在发抖。
母亲看见他发怒了,便觉得很不高兴。但是安德烈的态度却使她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和儿子的话不能融合在一起,——她所期望和喜欢的是严肃的辩论。
霍霍尔默默地望了望小老头儿,然后用手搓了搓头,严肃而认真地说:
“关于本案的?我为什么要和您谈到本案呢?你们需要知道的,刚才我们的同志已经讲过了,其余的问题,等时候到了,别人自然会告诉您的……”
小老头腾地站了起来:
“我禁止您发言!葛里哥里·萨莫依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