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浓郁的夜色笼罩着整个裴府,唯有西南角的灶房还亮着光,还能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灶房中,沈宝珠正在灶头上忙活。
她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乌发盘起,两边的袖子也用襻膊固定在手肘处,露出她两节白皙透嫩的小臂。
沈宝珠的手臂虽然看上去纤细,但手底下揉捏面团的劲道却不小。
裴晏辞原想帮忙,却被沈宝珠赶到了一边。
见沈宝珠手上动作熟练,裴晏辞不由得开口询问:“往常只知你做的点心好吃,没想到这白案工夫也不差。”
听见裴晏辞的话,沈宝珠的思绪不由又萦绕到了那被自己封存在深处的扬州记忆。
那时她们母女二人已成了沈家后院的透明人,被刻意遗忘,就连在院子伺候的下人都各显神通,想了法子调了出去,只余下跟她同龄的迎秋。
灶房不送吃食来,她小娘要照顾她和迎秋两个孩子,总是有些吃力,就在院子里自己做了个小灶房,还在院子里种些应季的蔬菜,那年冬天便种了一地的白萝卜。
她小娘是半路出家当的厨娘,可一手灶活却是干得出神入化,还总有些新奇的点子。
白萝卜种成之后,她小娘当即开了一场萝卜宴。
将萝卜切成丝后做成的萝卜丝饼,将萝卜切成碎末后加入白面做成的萝卜丸子,甚至还将这白萝卜去皮腌制成萝卜干。
虽都是白萝卜,却被她小娘做成了各不相同的美食。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她小娘将萝卜切成晶莹剔透的细丝时,她捏着薄薄一条细丝,心中所感受到的震动,也是从那日开始,她努力跟着小娘学灶头手艺。
想到曾经,沈宝珠的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
“是我小娘教我的,她说,厨子的手艺练到最后大都相同,总不会有特别差劲的,唯一能吃出不同的,便是看厨子用不用心,但凡有一点不用心,那味道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她每次做饭,都要将我和迎秋赶出去,不许我们在灶房里撩闲影响她。”
说到这里,沈宝珠轻笑一声,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里是裴府的灶房,不是她们扬州的小院儿,于是收敛了神色,默默干起了手上的活儿。
裴晏辞还是第一次听沈宝珠说起在扬州时候的事情。
看着沈宝珠忙活的背影,想到小小的沈宝珠在灶房里叽叽喳喳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酥软异常。
面团底下的木砧板似是出了问题,总是一晃一晃的发出响动,沈宝珠难免有些不方便。
裴晏辞走到沈宝珠身边,大手一伸,帮她按住了木砧板。
沈宝珠对他笑笑,又按揉了面团小半刻,便将一大个面团切成了一个个小剂子,见裴晏辞站在一边瞧着,沈宝珠便捏了一块面团递给他玩。
裴晏辞不由失笑,当真捏起了这小面团。
随后沈宝珠拿来擀面杖将面剂子擀成大圆片,将原片堆叠起来后,切成一根根面条,下到锅里。
沈宝珠动作熟练又流畅,看着很有美感。
不一会儿,面条出锅,沈宝珠又用灶房里剩下的菘菜和一小块瘦肉做了个菘菜肉丝浇头,盖在了面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