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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与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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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一有工夫就伏在地上喘息、一旦躺下爬都爬不起来的人,大半都是刚刚来包工队的新手。手持皮带的督工一般情况下并不催促这些人上工。可是当洞子里的活儿急了,督工就要连推带搡把所有人都赶到洞子里去。他们一吆喝,粗咧咧的嗓门一喊,躺在地上那些人的疲惫就跑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等着别人来赶跑。督工走过来,见人还趴在那儿,就狠狠一脚踢在屁股上。这时候趴着的人才会记起来,这辈子还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他。难以遏制的羞辱和愤怒刺激得人面红耳赤,他会觉得头发根部一阵阵发痒发热。他怒目圆睁,不由得握起了拳头。这样他身上就充满了力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这时候的督工反而要笑嘻嘻地躲开,只在旁边骂着:“日你奶奶,想挣大钱还想装少爷,吃饱了狗蛋撑的……”

这儿的人总能骂出一些奇怪的脏话,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样讲。这里的所有脏话都骂得耳熟,所以无论听起来怎么狠怎么粗,也都变得轻松平常了。这就逼着他们去寻找和开拓新的脏话。我注意到:只有大掌柜一个人很少说脏话,而且也很少发火。他那个样子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实际上会可怕到什么程度。那些刚刚来包工队里的人就常常被这样一副面孔所迷惑。

有一个人不知深浅,有一次为督工和工头吵起来,一直吵到大掌柜那儿。大掌柜摆摆手,旁边的人就把他放开。他一被松开就骂起了大掌柜。

大掌柜那会儿看着他只是笑,笑得很开心。笑了一会儿,把门关上了。

那个人刚二十多岁,长得身架很大,面色红润,很有力气。他大概打斗起来从没吃过亏,所以性子暴躁。

大掌柜关了门,那个人以为大掌柜胆怯了,指着他大骂,还说:“你们欺负人,敢骑在我头上撒尿!”

他想不到自己的话正好做了一个巧妙的提示。

就在他的话刚一落地,几个人一块儿拥上来,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无论他怎样嚎叫,那些粗胳膊还是一齐伸出来,把他按个铁定。接上就有人解了裤子,迎着他的头和脸哗哗地撒起尿来。他在下边说:“妈呀,哎呀……”那个撒尿的人慢腾腾说:“说过的事咱就要办。男子汉说话不算数还行?你说了俺又不办,对得起你吗?”

那个年轻人全身都给撒上了尿。旁边的人一松手,他站起又跌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再次爬起来,一声也不吭了。

从那回以后他整天木着脸不说一句话,按时上工下工,成了一个最有力气的好劳力。

太阳好的时候,饭后那一段空闲时间,小怀就把她的孩子抱出来,在窝棚前边的工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喂奶。她那对很大的乳房袒露着,让孩子尽情吸吮。不少人站着观看,议论横生,小怀一点也不难为情。那两个乳房汁水旺盛,孩子吸一口它就汩汩冒出,溅在孩子的脸上。一旁有人叹息:“嗬!好家伙!”

一股浓浓的青草气息在空气中播撒。小怀的孩子发出了舒服的嗯嗯啊啊的声音,掺杂着咕嘟咕嘟吞咽奶水的响声。一些人看得失了兴趣,就走开了。

我蹲在窝棚门口,看见那个穿花衣服、留着黑黝黝辫子的加友沿着山谷下坡的一条小路走去了。她手里似乎还带着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去注视她。她在那条小路上越走越远,后来弯过一个小山包就不见了。

小怀抱着孩子走过来,盯了我两眼说:“别招祸啊。”

我不明白,又抬起眼睛向那条小路望了几眼。小怀说:“看什么,去找她男人去了。”

“她有男人?”

小怀把溅到孩子腮上的奶水抹一下,抹到孩子嘴里,说:“死了。去年这时候塌了洞子,压在了里边。那一回压死了三个。”

我这才明白那个姑娘是到男友坟上去的。

“小两口还没成家哩,原先他们在一个富人家种地打工,后来听说山里挣大钱,就结上伴来了。入了大掌柜手下还有个好?大掌柜也巴不得那男的快死。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不明白加友为什么还不快点离开这儿。小怀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个男人都搭上了,抬腿一走也太便宜了那个人!”

我想小怀是指大掌柜。可是大掌柜已经把加友据为己有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不幸。我为这一对不幸的人哀叹。小怀说:“你不明白老哥,她男人死了,周子给了她一万块钱。后来周子又把她的工钱加了一倍。她什么时候也没有便宜了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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