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我挖的地仅次于我爹。”杨干事突然说。听起来像电影里传来的话外音。
“我爹是全村挖地挖得最好的。他挖的地特别鲜,种什么都能活。我高中毕业后,当了回乡知青,我爹说,我能讨到饭吃,因为我挖地挖得好。尽管这样,我心里还在想,我以后决不用锄头挖地,我要用拖拉机,我没有告诉我爹,我也没有来得及买拖拉机,我就来当兵了。”
杨干事的声音在山坡上萦绕,那时好像所有的人都隐蔽起来了,就只剩他们。
任歌不知不觉竟听了进去,问:“现在呢?你爹买拖拉机了吗?”
“没有。他永远也不会买的,他陶醉在他亲自挖的鲜活的地里,他不相信拖拉机会挖得比他的好。”
任歌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抡锄头的杨干事,又看了一眼明显深下去一截的苹果树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想一想杨干事的模样,一个感觉:粗。细想也是方嘴大眼的,像一个没有仔细雕琢的塑像胚子。就想到了恋爱这样的事上,其实,也不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但是从书上看总是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比如,心慌,比如,特别想见面。想想自己,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竟恨起自己,在没有任何用心的时候,竟伤害了二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歌,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直杆杆,杨干事说了一句。
任歌突然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什么地方,还从来没有人和她正而八经谈过这事。
“不……不是……”
“我知道你是城里大干部家的子女……”
“不,不是……。
“难道出生就能把一个人的幸福葬送了吗?”
任歌突然想到了才看过的一本书,书中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在她看来这是最残酷的,最没有人性的。突然心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自己突然成了小说里的某个人物。
“我也想像你们那样,投生到一个好的家庭……”
“不,不是这样的……”
任歌感觉到一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难过。
后来杨干事还在说。一个男人为了获得幸福而作出的努力,让人感觉到有几分勇敢似的。任歌已经不太听进去他说了些什么,她似乎在飘荡着,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好像被杨干事的语言托着飘荡。
最后,她说了句:“让我考虑考虑,我需要时间。”
在杨干事的眼睛里,那一天的大平地变得无比的美,过去他从未发现的美。
夏冰兴奋地告诉戴天娇:“找到材料了,用铝片。”
戴天娇看她那副兴奋样儿,笑眯眯地说:“谁想出来的点子?”
“钱兵呗。”夏冰没有看出戴天娇眼神中的含义,她主要是太兴奋了,“先用废弃的铝片做试验。可多了,就是那些铝盖。”
“真是不可想象,它会是什么样呢?”王萍平说。
“是啊,它会是什么样呢?”
姑娘们简直无法想象她们将要制造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方的?圆的?长的?扁的?可是,她们想做一件事,想创造出奇迹。
“只要我们去做,一定能成。”夏冰信心十足地说。
“如果真能成,真的有一天穿刺不再是技术,而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操作,那该多好啊。”戴天娇的话里充满了憧憬。
“会有那么一天吗?”王萍平说。
夏冰满眼不高兴地看了一眼王萍平,她总觉得王萍平的性格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