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张梅突然想起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父亲,想到男人走后,留下爷苦苦挣扎着养活自己,想到爷去世后,唯一的支撑骤然崩塌的那种惶恐,张梅不知道当初只身挡住炮火的男人是否想起远在家乡的自己和爷,但张梅却是知道,有很长一个阶段,自己是恨,在别的孩子享受亲人关爱呵护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别人的脸色活着,当别的孩子享受着父亲托扶着去前行的时候,她只能跌跌撞撞的自己摸索,很多时候,张梅都在想,要是当初他没有那么英勇的去挡住炮弹,是不是自己就不会活的那么辛苦,爷就不会早早的离开。
脑海里不断的闪过的模糊身影让张梅努力的去想男人留给自己的少的可怜的记忆,慢慢的,慢慢的,张梅想起了坐在男人肩膀上抓住男人头时的欢呼,想起了站在门口的爷笑呵呵的喊着小心小心,别把梅子摔倒,听到男人豪爽的大笑声。
点点滴滴被尘封的记忆一点一滴的从心底的角落被拨出,缓缓的握紧拳头,五角星的菱角刺痛着掌心,拳头越攥越紧,菱角刺破了肌肤,滴滴血液顺着紧握的双拳滴落在地面,鲜红的血液让张梅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个兄弟牺牲的下午。
“小梅花,要是有机会就走吧,走吧。”大山轻声的劝慰还在耳边,可人却永远的离开了;“小梅花,看看,哥帅不。”小伟摆着自认为很帅气的造型在训练间隙逗着疲惫的兄弟们,可摆出的造型还在眼前,人却永远的躺在了那个冰冷的墓地;“张梅,看好了,死笨死笨的训练是没用的,技能要靠巧劲,看我是怎么用手劲的。”平头的教诲还在耳边,学会的技能牢牢的锁在记忆中,可现在的平头已经变成了烈士墓碑。
训练场内,张梅慢慢的回忆着,细细的梳理着,训练场外徐宁、苏凌宇蹲在树根下,默默的等待着。
压抑的气氛萦绕在两个人周围,让这个黑漆漆的夜晚也变的好像异常沉闷似的,“小宁,你是不是想起赵亮了?”
或许是气氛过于沉闷,抽着烟的苏凌宇轻声问出,失态后一直沉默的徐宁。
沉默了一会,徐宁坐在了地上,“酥饼,现在的张梅跟那时候的赵亮太像了。”
徐宁干哑的有些难听的声音在苏凌宇耳边响起,使劲抽了一口烟,苏凌宇轻轻的笑了,“小宁,赵亮比张梅聪明,比张梅机灵,张梅太笨。”
学着徐宁的动作同样坐在地上的苏凌宇靠在身后的树干,把双腿伸直,仰头看向低气压的天空,“张梅要是在聪明一些在机灵一些,她就不是张梅了。”
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的苏凌宇轻轻的笑了,低沉的笑声,让徐宁有些侧目,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徐宁,“好奇?”
徐宁笑了一下,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等吧,我相信张梅会想明白的。”苏凌宇笑着摇摇头后,没在过多的解释,而是收回目光默默的注视着训练场。
时间缓缓滑动,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又到天黑,始终等在训练场外的苏凌宇、徐宁随着时间的延长,慢慢的从焦急担忧到失望,当第三天,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沉默了两夜一天说着不急的苏凌宇率先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酥饼,坐下。”
知道苏凌宇想干什么的徐宁,张开了因为没有说话没有吃东西甚至没有喝水而变的干哑刺耳的嗓子。
苏凌宇顿住想要冲进训练场的身体,低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色变的平淡的徐宁,“小宁。”
同样沙哑的声音响起,徐宁摇摇头,刚想说什么,突然,徐宁微微楞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徐宁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了,缓缓打开的训练场大门发出的吱嘎嘎声打破了这个朝阳冉冉升起的清晨的那丝宁静。
同样听到声音的苏凌宇,蹭的一下转头,紧紧抿住干裂的双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现的平静而淡然,可苏凌宇不知道,他的努力产生的效果却很微小,微小到抬起头看向两个人的张梅一眼就看到苏凌宇不自觉瞪大的双眼,紧绷的五官和嘴唇上的点点血珠。
抬起沉重的右臂,按了一下看到两个人那一刹那,突然剧烈跳动的心,张梅笑了,随着笑容的扯动,还有干裂的嘴唇渗出的血丝。
拖着疲惫肿胀的双腿,张梅走到苏凌宇面前,挺直了弯曲的脊背,“队长,你说的不对,军人不仅仅是挡在老百姓面前的一堵墙,也不仅仅是国家有难出击的一把刀,军人还是父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缓缓开口的张梅带着一股撕开伤口后的蜕变。
停顿了一会后,屏住呼吸的苏凌宇突然愣住了,直视他的张梅眼底突然蹦出一束光芒,迎着朝阳闪烁的光芒让狼狈不堪的张梅平凡的五官变的异常的耀眼。
在苏凌宇微微有些吃惊的目光中,张梅深吸一口气,指着身上橄榄绿,“我会证明,我会像所有人证明,我是军人,我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军人。”
沙哑的声音透出浓浓的信念,这股好像要顺着张梅沙哑声音冲向天际的信念让苏凌宇、徐宁回神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苏凌宇伸出手,使劲按了按张梅的肩膀,看着张梅再次挺起的脊背,徐宁站起身,走到张梅身边,“小梅花,我等着看,等着看你像我们这些人证明。。。。。”
回答徐宁的只是张梅的淡笑,笑容中有着徐宁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笑容中有着张梅不为人知的撕裂,没有人知道在那个空旷的训练场内,在经历了疼痛后沉寂了两天两夜的张梅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所有熟悉张梅的人都发现张梅变了,变的让所有人侧目,变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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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佛之净土白马岗,圣地之中最殊胜。”西藏最具神秘性的地方墨脱又名白马岗,2000年7月18日,下午六点,折腾了三夜三天的张梅灰头土脸的站在墨脱县城,看着四周破旧低矮的土房,张梅诧异的同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同样灰突突的吴永兴,“政委,还有多远?”
吴永兴带着笑意看着满脸灰尘的张梅,“休息一晚上,明天上午回队。”
吴永兴的话让张梅挑了下眉梢,对于037,经过三天的行程,张梅是真正的有了浓浓的好奇心,没有到这里之前,对于这个全国唯一没有通公路的贫困县,仅仅靠想象来勾画的张梅怎么也想象不到,想要走进墨脱实在太难了,这也让张梅越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037把驻地安放在这个甚至没有路的贫瘠地方。
一路上,坐火车倒汽车,甚至骑驴,张梅感觉把一辈子能用到的交通工具都坐个遍,扫了一眼完全没有意思想解释的吴永兴,张梅笑了一下,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四周低矮的土房,此时的张梅在想那个房子能够让自己好好睡一觉。
张梅带着一丝洒脱的不在意让吴永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年了,经历过疼痛蜕变的张梅,犀利又透着一股洒脱,那种把心从方圆中解脱出勇往直前永不退缩的洒脱让张梅在短短的一年里,完全来了个大变样。
虽然不了解现在的张梅一手外科到了什么程度,但单从徐宁意味深长的笑就能知道,经历过疼痛的张梅已经真正的走向成熟,真正的有了承担的勇气与军人的傲骨。
虽然这样的蜕变让人侧目又让人不忍,但正如当初苏凌宇曾经告诉张梅的那样,军人。军在前人在后,想要成为那把尖利的刀锋,张梅必须要有这样让人疼痛的经历,只有经历了不断的疼痛,蜕变后的张梅才能真正意义的成为一把快速出击的尖刀。
“张梅,走吧。”笑了一下后的吴永兴带着张梅开始在小小的墨脱绕圈子,背着重重的行囊,张梅不紧不慢的跟在吴永兴身边,边走边习惯记路的张梅在吴永兴第三次左拐的时候,挑了下眉梢。这不大的墨脱暂时留给张梅的第一个直观印象除了破就是道路七拐八拐的,大路只有一条,小路却是无数。要是不熟悉的人来到这里,很容易把自己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