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急忙问道:“敢问兄台家住何处,待小弟归乡,便还了兄台救命之恩。”
读书人道:“散碎银子,何足挂齿,兄台快去寻些吃食,告辞告辞。”
沈非深深一揖,诚挚道:“兄台高义!”
待那读书人远去,沈非施施然回到李毅旁边,把那一钱银子递给他,李毅都看傻了,心中默念:“这也行?”
沈非得意洋洋,谁知那李毅纳头便拜,颤声道:“师父,便收了徒儿吧。”沈非大惊,连忙扶起李毅,谆谆教诲:“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兄弟,以后切不可如此折辱自己。”
李毅坚定道:“仅此一次,师父若不收我,李毅不起。”
沈非心道,承认自己叫李毅了?于是笑呵呵的扶他起来道:“可别这么说,刚才那是行骗,不是行乞,遇到机会,还要还给人家,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行骗就走入歧途了。起来吧,以后为师便教你些营销之术。”李毅大喜,坚定的点点头,心说以后就跟沈大哥,不,就跟师父混了!
沈非心中复盘刚才行骗,不,行乞,自己确实没有撒谎,严格意义上说,也算不上骗,家贫,囊中羞涩,吃不起饭了……人设没毛病,但是李毅十三四岁年龄,正是人生观世界观建立的年纪,自己莫名其妙当了他的师父,当正确引导,教成君子才好。
思来想去,自己这人生观世界观都不太正常,上辈子说不上坑蒙拐骗,总之不是什么君子,就这人品怎么能让一个半大小子走正路?不如给他弄到尹老夫子门下?
“师父。”李毅打断了沈非的思维,“接下来您去哪儿?我……”
沈非想在清江府转转,还有一个时辰就得回去了,看小徒儿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跟着自己混,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恐怕是不能带他回村,现在官兵通缉正严,出城进城都是个麻烦,再说了,他还有个姐姐,这就更不方便了……
于是沈非摸了摸李毅脏兮兮的头道:“你先去澡堂洗洗干净,换一身干净些的衣衫,给你姐姐带些好吃食,明日一早,我们还在此汇合。对了,银钱够吗?”
李毅盘算一阵,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随后道:“够了!”他想的很简单,今天把身上的银钱花光,明日有师父指点,还怕没有进账么?
沈非今天心满意足,兜里还有一两银子,便想着去消费,买米买肉打酒,这么长时间天天野菜秫米粥,嘴里淡出个鸟来。
……
清江府比不了京城,但也规模宏大,沈非没有目的的溜达,恰巧在路边遇到打盹的马达,便把箱笼放在骡车里,俩人一起闲逛,不多时已经买了两斤猪肉,五十斤白米,花了两钱银子,羡慕的马达直撮牙花子,心说还是读书人厉害,随随便便上街卖字就吃香的喝辣的,他哪儿知道沈非今天是遇到大单了?心里便盘算着让他家那个六岁的小子也跟着沈非读书认字,不求功名,多长见识也成啊!有了这个心思却又不好意思张口,便憨憨的跟在沈非后面,像个司机,哦,本来就是司机。
沈非二人随便乱逛,看到路边有个小贩高声吆喝,原来是卖鸡崽的,便饶有兴致的蹲下,问怎么卖?小贩说六十文钱五只,一钱银子给十只。
沈非讨价还价:“你这掌柜不厚道,一枚鸡蛋两文钱,不过是孵了几天,便要十几文,当真狡猾。”
那小贩叫屈道:“官人你有所不知,这孵小鸡哪是那么简单,老母鸡抱窝得二十一天,之前照蛋选蛋都麻烦的紧,抱窝时小心着咧,不能出问题,照顾老母鸡也是学问咧,官人不食人间烟火,当真不晓得其中关翘,这十文钱一只鸡仔,便宜的紧……”
沈非懒得听他絮叨,讨价还价,痛下杀手,以一钱银子买了十二只鸡崽,小心翼翼的放进骡车,心满意足的离开。
又逛了半个时辰,打了几角酒,买了些蚕豆卤菜,沈非邀马达晚上去家里小酌一杯,马达欢喜无限,欣然答应。
夕阳西下,二人驾车回村。
初夏乡村的傍晚,红日低垂,彩霞漫天,杨柳摇曳,微风吹拂,处处是沁人心扉的嫩绿,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好一副田园风光。
只是田地被官兵铁骑践踏的狼狈不堪,大煞风景,沈非不知道里正有没有把条陈递给县令,也不知道官府是否重视到了春耕,不过今天官兵倒是没有滋扰,天地间一片宁静祥和。
路上和马达闲聊,跑出租的往往消息灵通,马达说从昨日起,官兵大队人马便进驻了牛心山镇子,听说牛心山的贼人是清江府境内流离失所的乱民汇聚而成,去年清江府发了大水,有三个县遭了灾,朝廷赈灾不力,一小撮乱民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又说朝廷前些时日逼的靖王全家自坟于靖王府,靖党余孽树倒猢狲散,杀了几个官兵,拿着人头上山做了投名状,也到牛心山落了草。
靖王府烧为白地,朝中重臣联名上奏,请求乾帝莫在大开杀戒,新帝这才勉强便下旨不再诛杀无辜,转而进山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