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瑞在其中一家店后面的帐篷里坐着,面前摆着两杯酒。
他看到钱与舟进来,很勉强地扯了个笑容出来:“我就知道他们是去搬救兵了。”
钱与舟拿走时瑞手里的酒,也坐下来,他有些无奈地说:“事已至此,你说说吧。”
时瑞看着钱与舟,眼睛里有很多内容,最后他转过头,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最早认识的人是吴优,看演出认识的,演出结束一起喝酒,聊得很投机。那会儿我还在别的乐队做键盘手,他说我的歌很好,应该做自己的乐队。”
仔细听的话,时瑞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后来就开始做乐队了,你知道的,乐队其实走起来很难,一开始真的全凭为爱发电。签公司这件事我们也犹豫过,那个时候吴优也跟我说,他怕签了公司之后我们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时瑞闭了闭眼睛,有点难过地说:“那时候我还年轻气盛,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什么都难不倒我,所以我跟他说,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我们会一直做自己的音乐。”
“在你做我们经纪人之前,我们还被安排去参加了一个乐队比赛综艺,那个节目上线后扑到没几个人知道,这也就算了,但还有版权纠纷,节目上写的歌被节目组拿去卖钱,乐队自己却没有版权。真是够倒霉的。”
时瑞拿起桌上另一杯酒喝了一口,沉默良久:“可能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我很失望吧。”
鼓手有点着急地打断他:“可是三哥,没有你我们没有今天的。”
“我打三份工呢,就我们乐队赚钱最多。”鼓手很直肠子地讲。
大家都被他逗笑,但笑容里都藏着苦涩。
“我明白你,但这件事不是可以假设的。”钱与舟看着时瑞,坚定地说,“如果不签公司,你怎么保证到今天吴优就不会离开呢?这种假设本来就不成立。你没必要责怪自己。”
时瑞托着脸,表情还是颓唐:“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吴优比我更纯粹,我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得不到。”
时瑞眼睛里仿佛含着水光,他微微仰着脸,苦笑了一下。
钱与舟沉默良久:“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找一个新的吉他手吗?”
时瑞摇了摇头,说:“其实我最近状态也挺差的。”
钱与舟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已经预料到时瑞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瑞很平静地说:“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我想乐队先休息一阵子。”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钱与舟慢吞吞地喝酒,他想,这个酒一点都不好喝,回味是苦的,压在舌根,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钱与舟喝完杯子里的酒,说:“只是休息又不是解散,正好一巡也结束了,我去和公司沟通,没关系的。”
大家都沉默着点头,钱与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其实有点埋怨自己,团队变成这个样子,是他这个经纪人太失职。
但情绪已经够坏,他不能再说什么。
钱与舟离开这家临时小酒馆,往外走,直到走出音乐节场地。
外面就是海,钱与舟走到海边,把热闹和嘈杂留在身后。
海边只有寥寥几人,钱与舟很想抽一根烟。
他想起很多事,毕业那一年,乐队解散之后,他一个人完成了善后工作,在那个小小的地下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有这样恍惚空虚的心情。
原来不管是作为学生还是成为大人,这些事依旧无法改变。
他的背后是音乐节成片上万狂欢的人群,他们充满希望,可以举起旗帜,举起心脏,举起梦想。
可他们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个乌托邦里的一角,刚刚上演了一场最无奈的离别。
钱与舟呆呆地看着潮水扑上岸,想要独自消化掉这些情绪。
手机却很煞风景地响了起来,钱与舟拿起来,发现是庄定湉打来的。
钱与舟定了定神,才接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湉哥,怎么了?”
庄定湉的声音有些模糊,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钱与舟看到天边出现的晚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了太久,他想了想,说:“马上回来了。”
庄定湉轻轻笑了,他很温柔地说:“你先别动,现在这首歌是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