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出掌如风,右手搭上了颜紫绡的百汇穴,一股淳厚温和的内力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流入颜紫绡的四肢百骸。
她那苍白的脸上渐渐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粗重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步沧浪在措手不及之下,眼见无忧的手掌贴上了紫绡的身体,他一时大骇,正准备全力一击,忽见她的脸上现出诧异感激之色。他陡然明白,原来他是在替她疗伤。
钦佩之情渐渐取代了轻视之心,没想到这老和尚的手法如此之快。他自问,在刚才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无忧的手掌如果是探向自己,他也不见得能立时躲避得开去。
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从出道以来未逢敌手,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天下无敌,而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
客栈里剩下的那些武林人士,先见南宫麟的盖世武功,又见无忧的绝世内力,都不免自愧自惭起来,转眼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过了盏茶时分,无忧的头顶渐渐蒸腾起一层白雾。
他收手立定,略作调息之后,对紫绡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年纪轻轻,就有如许修为,实属难得,却不知,施主与颜千岭颜老施主如何称呼?”
颜紫绡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和尚只在探手之间,便辨明了她的武功路数。
她沉吟片刻,终于点头说道:“他老人家正是小女子的父亲。”
一则,她感念无忧援手之恩;二则,也因妹妹之事要求问于他,所以,她对他,才不做丝毫隐瞒。
无忧大师若有所思地道:“那么,女施主是为化解干戈而来?”
“不错。”
“好!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就请女施主速去长江边吧。”说罢,也不等颜紫绡道谢,他身形一晃,已远在一里之外。
步沧浪将兀自怔怔地望着无忧背影的颜紫绡一手送入马车之内,自己跳上车架,扬鞭赶往江边。
从黄鹤楼到长江边,其实只有一小段路程,然而此刻在颜紫绡的心里,却仿佛有关山重重的感觉。
无忧大师的话言犹在耳。不错,她此次前来,的确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但,如果南宫麒不肯就此罢休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用她去换回妹妹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又万般自责起来。当初,紫绢代替她嫁到麒麟楼的时候,有没有象她这样犹豫过?如今,紫绢有难,她又怎能如此自私自利?
不就是要她嫁人吗?哪怕现在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应该皱一皱眉头呀。可是呵,可是,她是宁肯上刀山下油锅的啊!
隔着薄薄的帘子,她看着步沧浪那模糊孤独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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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自古以来就是贯通东西的主要水路枢纽。
那奔腾不歇的海水,将多少风流韵事一一淹没。看着它,人的胸怀也变得宽广起来,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营营役役苦苦追求的。
南宫麒负手而立,眼望着滔滔江水,恨不能抛却一切恩恩怨怨,逐水而去。
然而,红尘俗事却不肯就此轻易放过他。瞧,那姗姗而来的马车上浓得化不开的怨气,难道不是冲着他而来的么?
“你就是南宫麒?”车厢里传来的声音清脆悦耳,但略嫌僵硬无力。
南宫麒微眯着眼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就请交出武林盟主令,不是,就请你让开。”步沧浪截住他的话头,那淡淡地语气就象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武林盟主?他早就想会一会了,看看谁才配统领天下武林!
南宫麒微一沉吟,眼里忽露出一抹森寒的笑意:“步沧浪!你终于找来了?”
步沧浪微微一怔,南宫麒对他的了解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决胜之心。即使有再多的人知道他又怎么样?在他的眼里全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
他挑了挑眉毛:“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
南宫麒的瞳孔猛地一缩,全身上下宛如笼罩了一层薄冰,找不到一丝暖意:“真功夫不是靠口舌争出来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满脸无赖,油嘴滑舌的步沧浪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搅得中原武林人心惶惶?
“不争就不争,可是,在决斗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这才是他来找南宫麒的目的。
原本,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今天,他说什么也得放手一搏。胜了,固然值得欣喜,但如果败了,他也能走得心服口服。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南宫麒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凝。
“你可以不说,但我不能不问。”无视于他的冷漠,步沧浪依旧我行我素,“南宫麟和颜紫绢刚才是在这里吧?”
他目光炯炯,逼视着南宫麒,想从他的反映中瞧出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