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铃铛儿壮着胆子继续道:“福禄公公说,此后他一直暗中留意,再加上皇后娘娘和陛下又在慈宁宫加派了人手,太皇太后的身体便再没有出过大碍,直到宏文六年,奴婢记得清楚,就在瑰阳公主大婚之后不久,太皇太后终于是出事了。”
&esp;&esp;“没错。”宝琛接口,“老祖宗是宏文六年驾鹤西去的。”
&esp;&esp;铃铛儿道:“福禄公公受到了牵连,离开了未央宫,此后整个人跟变了一样,奴婢有时候偷偷的去排云殿探望他,就见他盯着一块瓷片发呆,一看能看上几个时辰,痴痴傻傻的,有时候还说是自己害死了太皇太后,奴婢听得心里发憷,不敢再听。”
&esp;&esp;宝琛红着眼睛道:“太皇太后这件事,师父一直自责,因当时侍奉在老祖宗身边的就是师父,总是说自己的不当,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能再尽心尽力一点,老祖宗也不会去。为了这个,大半夜的喝得酩酊大醉,痛哭流涕是常有的事。”
&esp;&esp;150贴加官
&esp;&esp;曲终人散的永乐宫,终于只剩下帝后二人。
&esp;&esp;皇后始终不让人碰良妃的尸首。
&esp;&esp;她扶起裴令婉的身体,轻轻的捋着她的头发,从自己的发髻上抽出九尾凤簪,再夹在了良妃的发间,让她保持一个皇妃该有的尊贵体面的模样。
&esp;&esp;李永邦握住她的手,只感到掌心冰凉,他望着良妃愧疚道:“露儿,放手吧。她已经去了。”
&esp;&esp;上官露抿着唇,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她缓缓侧过头来,看着李永邦,双目怔忡的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死吗?”
&esp;&esp;别人逼迫她,她可以死咬着不承认,在那么容易被攻破的证据面前,在她早就做好了一系列的安排后,她却选择当着他们的面自尽。“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的嗓子又干又疼,肩膀因为痛苦而微微抖动。
&esp;&esp;李永邦难过的喉头哽咽。
&esp;&esp;上官露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声音飘飘的:“这后宫里人人都有一颗金刚心,唯独她,心里盛满了一腔柔情。”她用手捂住眼睛,“而这一腔柔情全都给了你。”
&esp;&esp;“你若问我这宫里谁人对你最真心,我敢说没有一个人比的上她。她只是压在心底不说。她以为她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你真正愿意瞧她一眼了,但是你直到最后都没有。哀莫大过于心死。”她一把拽住他袖子,“你哪怕是曾经给过她一点帮助,给过她一丝温暖,她也不至于不想活了啊……”
&esp;&esp;这才是裴令婉求死的真正原因,她永远得不到心上人的垂青。
&esp;&esp;没有爱的女人,活着没有希望。
&esp;&esp;“对不起。”李永邦抚着她的背,“没能给她及时的救助,是我的疏忽。因为当年你怪我施恩于湘依人,我觉得你没有怪错,感情里是不能有怜悯的,有怜悯的,不是感情,所以裴令婉于我……要我给她爱,我真的,办不到。”
&esp;&esp;上官露哀声道:“我知道我很烦,我告诉过你,世事两难全,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我要你没有条件的爱我,站在我这一边,可是当你真的做到了,我又禁不住想,你根本不是无情的人,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如果不是我,让你变得不像你,你一定不会忽视裴令婉,放任肖氏、韩氏对她为所欲为。假如我要的爱,是以伤害别人、牺牲别人为代价,那这样的爱会不会太自私?究竟,究竟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对的……”
&esp;&esp;李永邦深吸了一口气,“露儿,世上最可悲之事,莫过于人不能有感情。既然选择要做天底下最尊贵人的,天子,要站在这个位置,就要付出常人不能付出的代价,感情。我做天子,便不该有感情。倘若我生出了感情,那我就站错了位置。”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当年被陆燕背叛,我没想到过死;抱着连翘尸首的时候,我也没到过死;只有在你跳下桥的那一刻,我脑中唯一想着的,就是这漫漫余生,我要如何度过?我用了近乎一辈子的时间,才学会了一件事,就是爱你。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配再当一个帝王了……”
&esp;&esp;“我知道你内疚,你觉得是你,是我,剥夺了良妃生的希望。可你别跟我说你觉得自己错了。我们的感情,我没法分裂,割舍给其他人,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两全其美,我这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明白这道理。”
&esp;&esp;上官露一头闷在李永邦怀里,闷声啜泣着,李永邦沉默的无声叹息,陪她一起伤怀,良久后,上官露才缓过来,道:“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esp;&esp;他知道是谁,点点头道:“随你处置。”
&esp;&esp;上官露勉强振作起来,她心里如今悲痛交加,一刻都等不及,天还没亮,便着人打点良妃的丧仪事务。
&esp;&esp;天亮后,明翔请旨赶来内宫,跪在皇帝跟前哭了许久,皇帝明旨道良妃将以贵妃仪制下葬,谥温良贵妃,暂时停灵在兰林殿。
&esp;&esp;出殡当天,皇帝亲自写了挽诗哀悼,皇后一直送棺椁出了太平门。